田螺小姐的梦游生活
“……”田芯很想拍扁潘小森。
“哈哈,也许吧。”蓝照语目睹着田芯慌乱的表情,心中已经明白几分。
在这次短暂的傍晚会面中,田芯自始至终一语未发。她生平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生平第一次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她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去回应他陌生的热情。
夕阳的光线挑染了天边的云朵,幻化出一抹抹瞬息万变的图案,她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梦,而自己永远也无法苏醒了。
物归原主
素纨般的栀子花开了又谢,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逝,暑假就快到来,一个巨大的难题也随之摆在了田芯的眼前。
暑假意味着蓝照语和她都将不在学校活动,那么她也就很难打听到他的行踪,很难再溜到他家中去了。如果她两个月不去他家的话,真不知道下次还能否见到活着的亨瑞九世?
正在她皱着眉头犯愁的时候,潘小森抱着篮球走了过来。
“田芯,明天下午有我这学期的最后一场球赛,还是和蓝照语他们班打,上次没分出个高下,这次你该来助阵了吧?”
“对不起啊,小僧,我明天得去表哥店里帮忙,最近奶茶店生意真的太好,忙都忙不过来。”田芯的说谎功夫已然游刃有余。
潘小森摇了摇头,预料中的答案。看着失望的潘小森,田芯有些自责,只好在心中默默抱歉。
第二天下午,田芯再一次溜进了蓝照语家。
她手脚麻利地打扫完房间,然后抱着玻璃鱼缸和亨瑞九世聊天:“小鱼啊,马上就快要放暑假了,我可能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和你见面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哦。”
然而正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门却突然打开了。
亨瑞九世的主人走了进来。
田芯呆呆地望着忽然现身的蓝照语,手中的鱼缸差点跌碎。
“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蓝照语看上去很平静。
“我,我……我是田芯,我不是小偷!”田芯语无伦次,心中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刻变成一条鱼钻到亨瑞九世的鱼缸里去。
“谁说你是小偷了?”
“……”她低头。
蓝照语轻轻抱过她手中的鱼缸,将它放到书桌上。
“原来偷偷照顾亨瑞九世的人是你?”
点头。
“拿走我的草稿纸、将吃剩的话梅放在我桌上的人也是你?”
继续点头。
蓝照语将他的疑惑一个个摊开,田芯无法狡辩,只好通通点头。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
“除了暗恋你,还会为了什么?”潘小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当田芯百口莫辩的时候。
一瞬间,田芯发现自己落入了他俩布下的陷阱。
“潘小森,你骗我!你说过下午会和蓝照语打篮球的!”面对潘小森,她来了脾气。
“你不是也骗过我好几次。”他反击。
“这不怪潘小森,是我拜托他这样做的。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偷偷来我家的人到底是不是你。”蓝照语也替他辩护。
田芯埋头,心里难受之极。做错事的人明明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反过来怪别人?
“对不起,当初我原本想把你家钥匙还给你的,可是……”田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蓝照语,然后从包里取出钥匙还给了他。
那把银色的钥匙终于重新回到蓝照语手中,田螺小姐的梦游生活,似乎到这里就画上了句号。
“原来你一直喜欢他?”离开蓝照语家,潘小森问。
“对不起,不该瞒着你。”
“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他似乎对你有好感。”他仰头,心中的滋味难以形容。
“真的?”
“假的。”他敲敲她的脑袋。
田芯不知,就在那次傍晚的会面之后,蓝照语私下向潘小森询问田芯的事,他起初很惊讶,但随之发觉蓝照语的疑惑和田芯的反常恰好不谋而合,于是他便答应了蓝照语的请求,生平第一次骗了她。
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蓝照语的面前,潘小森为她说了多少好话。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么多年来,蓝照语是田芯喜欢的第一个男生。
苏醒
北岛曾经写下,一切语言都是重复,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自从田芯的田螺小姐身份被揭穿之后,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接近蓝照语,在她和他的交谈还不及十句的时候。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非她的智力所能揣测,在接踵而至的暑假里,发生了两件让她欣喜的事情。
首先是潘小森,他越来越频繁地往奶茶店里跑,自愿当起了表哥的免费童工。而他来这里的原因不是田芯,却是小绿。
她看着他们两个兴高采烈地谈论着NBA球赛和单反相机的拍摄技巧,完全插不上嘴。
起初有那么一点点失落感,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不是他那杯茶,并不意味着他只好去喝咖啡。小绿,这个穿着简单运动衫的女孩,真的和他好配。
第二件事,当然是关于田螺小姐的心上人蓝照语。
自打“田螺事件”被拆穿之后,他竟然每天都会到表哥的奶茶店买一杯柠檬汁,并和在那里打暑期工的田芯寒暄几句。
“在看什么书呢?”一个晴朗的下午,他如期而至。
她笑笑,翻过书面给他看,《北岛诗集》,和他枕边那本一模一样。
“你也喜欢他?”他诧异。
“因为你喜欢。”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田芯立刻后悔了。自己竟然说出如此肉麻的话,他会怎么想?
“今天亨瑞九世告诉我,它想你了。”
“我也很想它。”
“可惜亨瑞九世不能像阿猫阿狗那样随便带出门,不然都带它过来看你。”
“那,我能去看它吗?”
“可以啊,如果你帮我整理房间的话。”
“阴谋家。”
“哈哈,还有,你送的可乐喝得我胃很痛耶,为了报答你,我决定送你一条小鱼。”
“真的?”
于是就在那天下午,蓝照语第一次牵起田芯的手,带她去宠物店卖了一条漂亮的鱼。
“给它起一个什么名字呢?”田芯捧着小小的鱼缸,里面一条橙色的小鱼几乎和亨瑞九世一模一样。
“玛丽皇后。”他斩钉截铁。
“为什么?”
“这样才和亨瑞九世比较衬啊。”他为她解释,嘴角笑得暧昧。
世界有时候就是如此奇怪,它会让两个平时都不爱和别人说话的人聚到一起,然后赐予他们属于两个人的谈笑风生。
田芯默然微笑,直到此刻,田螺小姐的梦才翻然而醒。
他们站着街角,耳畔忽然传来一支很老的英文歌,伴着她的小鱼橙色鳞片反射的阳光,歌手深情唱道:Love is Now or Never……
他唱得没错,当下拥有的,方为爱情。
它可以是一个人梦游般的单恋,也可以是两个人真切的谈笑,一切的一切,无关前因,无关后果,全凭你是否正在拥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