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树,繁花
在。清鸣,我知道你并不是软弱的人。念泽若在,他亦希望你好。你也不愿辜负他。”
风若遥远的回音,传来小城里微弱的钢琴声,是莫扎特的协奏曲。我抬起头静静地注视亦真,亦真轻轻地拉起左边的裤角,云淡风轻地微笑。有很久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说话,靠在草坡上听风传来的声音。
我想起那些信件中富有生气的文字。很难想象亦真的背后藏匿了如此庞大的非难。命运如同囚笼中挣脱的小兽。疯狂地吮吸一处明丽的生活水泽。只是亦真的固执与坚决拯救了自己。不需他人的一丝怜悯。她终用奋不顾身的坚强,照亮了自己单薄的宿命。
我不得不正视近来浑浑噩噩的浮躁。企图以切肤的悲哀去征服生命的悲哀,以回忆的棱角去镂空可供苟且栖息的芜杂之地。在繁复的想念中,却不知灵魂早已托付给妥协。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好笑。好笑自己竟否认对自身的认知,沉浸在漫无实际的悲戚之中,错过时光错过与成年的交接。
我已懂得,生活是本经书,需沉重的挫折做句符,为你详尽地句读。
黄昏的时候,天空渐渐布起乌云。我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草,对亦真说,“我们下山吧。”
回至半山突然下起大雨。雨点重重地打在双肩,顺衬衣漫延在身体每一角落。我看见亦真被雨水淋得睁不开双眼,细碎的刘海儿凌乱地贴在前额。我们躲开水洼,如释重负地呼喊大叫,如同回到了童年。
临近山脚的时候,我飞快地跑下山坡。呼啸的风穿过胸膛,冰凉的雨水打得脸生疼。我在桥头站定,转过身,对远处的亦真大喊,“亦真,我知道我的路该怎么走——”
亦真站在原地,高高地举起右手。她也许说了什么,可我已经听不见。
恍惚间感觉站在时光最动人的角落。如今的我,知道自己已经长大。站在回忆与现实交接的边缘。我向前迈步,拒绝顾盼不舍的姿态。如同一场诀别。
低语吧:免得我们也悲从中来,
在我们身边,一群群影子潜行一
别去管它。如果越过那影子,
飞滚着“命运”的狂怒的轮。
5
六月,阳光喷薄而下。小城在茂盛的树枝之间,显出一阵温和的气息。
高考结束的那天,我从考场中坦然走出,却没有直接回家。我独自去了天南山,在念泽的墓前上了一炷香。什么话也没有说。
黄昏的落霞绚丽而纷繁,有结群的大雁在半空划过,朝远处的夕阳飞去。起了一阵微风,周围的梧桐树哗哗响起,如同一阵低微的轻吟,如同念泽微笑的清音。
就这样,我在十七岁的未央,清晰地看见生命的盛树曾凋零一叶,岁月的繁花曾飘落一瓣。可是短暂的止息后,终会继续盛开,延续生的力量。
我抬起头,瞬间感觉有些冷。恍惚间仿佛回到去年六月的教室,我抱手躺在草坡上。念泽问我:“清鸣,你可好?”
我转过身,微笑地回答:“还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