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北方,天微凉

为了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和探索精神,科技楼的四层,几乎常年开放两间大实验室,一间物理的,一间化学的。但我和邹行书来这里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没见过其他的人。

大家都认为把精力放在课本和考试上可比这些见鬼的探索精神要正确得多。

毕竟,他们只想考大学,不想当科学家。

但邹行书如此孜孜不倦地做实验和学习或者做科学家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他说他只是喜欢看那些化学物质混合在一起会出现什么奇妙的反应。他想看到那种咕嘟嘟冒着绿泡的东西出现,那样没准会有种叫做魔法的东西出现,然后我们可以顺便许个愿。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就坐在实验室的窗台上,看着外面透蓝的天空,想着这和火星撞地球的几率会相差多少,然后我说了句,成功了的话就许愿让我变成戴安娜王妃吧。

邹行书的实验十次有十一次没有任何结果。但他从不为此沮丧,反而有些乐此不疲。

成功就是无数次的失败。他说。

他在实验台前斗志昂扬地把那些东西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坐在窗台上看图书馆借来的书,不知哪个天杀的将中间的插画扯去了两页,我于是也错过了中间的章节,只好合上书,摇晃着小腿看着邹行书。

“这个加进去好不好,会催化反应的吧。”他摇晃着手里的一个玻璃瓶看着我说。然后不等我回答就放了进去,“加进去看看咯。”

最后试管里只有半管浑浊的液体,勉强地吐了几个白色的气泡。

失败是正常的,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要不要去明芳居吃饭,我现在手头有钱。”

“那陶瓷给的?”他咪着眼睛说道。

我一歪头,露出狡黠的笑容来:“真是聪明的孩子。”

“快去!我要吃兔头。”他有点儿咬牙切齿地说。

没错。周拓枝总会给我一些钱,因为他说不知道该买什么礼物送给我表达他的感谢,为了化解他的烦恼,我无所谓地说,直接给我钱就好嘛。我只是随口说说,他却当了真。就连他把钱递到我手里的时候。也是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

难道这时候我要表达自己的吃惊然后推托自己其实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吗?

不。那样太蠢了。

我只会更加一本正经地把那些钱装在口袋里。

学校规定的晚自习只有住宿生是必须要上的,因此我常常一下课就拽着书包跑到学校外面去,但偶尔也有例外的时候。

就在那天结束第一堂晚自习之后,周拓枝忽然出现在教室外面,我正扒着栏杆看外面的月亮。他从我身边走过,动作迅速地塞到我手里一个纸团,这听上去好像特务交易,但那时他就是这么一本正经的,甚至看也没看我一眼。

那纸团上写着,让我八点半在图书馆转角的楼梯下等他。通往转角的路灯五个坏了三个,图书馆也在五点半就关门了,也就是说那时候那地儿连鬼也不会有。

但是我去了,他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看到我,他似乎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嗫嚅地说:“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那神情,和四年级时候的邹行书毫无二致。我露出隐隐笑意来,“请随便说吧。”

周拓枝为什么会找上我,我想大概和那次年级活动有关。

是心理老师一手策划的。她在全年级发放了调查问卷,然后抽出心理脆弱的一部分人,让他们依次上台讲自己的烦恼。他们的嘴里全是些悲伤啊绝望啊之类的字眼,好像一点点儿小事儿就足以掀翻他们的世界。

当然,那时候我和周拓枝并不在那群人里,我们会很自然地在那愚蠢的答卷中掩藏自己的内心。于是我们只是坐在大厅的下面,旁观了这次谈话辅导。我一边听一边笑,听着他们那一丁点儿的小痛苦在被无限放大。最后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大部分人脸上还挂着眼泪的时候。心理老师于是有些不高兴,她觉得我破坏了她所营造出来的如此煽情的氛围。然后她请我到台上去讲讲自己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行为是可耻的。她说。

“这世界也没灭亡,我们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哭哭啼啼呢?”我牵着嘴角说。

“即使亲人离去你也不要哭泣,只要等着世界灭亡就好了。”年轻的女老师涨红了脸。这是她在整个年级办的第一次心理辅导,她不想失败。但我总觉得这话题似乎太尖锐,好像明显在鼓励大家为些小事儿哭哭啼啼,那样脆弱的心灵无须安慰。只要甩手几个巴掌他马上会明白社会的残忍。

“OK!让我来告诉你,我妈妈已经自杀了,第三年我爸爸也葬身事故。那年我多大?”我顿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十岁。”

然后我把话筒塞到有些锚愕的老师怀里,跳下了那不高的舞台。

周拓枝似乎在看着我,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那么深,将我的身影淹没其中。

因为要看通宵的电影,所以我和周拓枝的约定时间推到了九点。吃完饭之后,我声称回房间睡觉。之后便拉开窗子攀着二楼的边缘跳下去了。那种古董似的老楼二楼没多高,所以这件事我做起来驾轻就熟。

路灯下周拓枝那张脸看起来总有几分不真切。他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装。棒球帽遮住他极具特点的发型,这样看上去,和平时的他。倒真是大大不同了。

我们买了些爆米花和汽水。在十点半开场前进去了。

那天放了四个电影,似乎都是爱情片,因为我似乎总是看到大屏幕上出双八对的两个人,还会偶尔跳出几幕亲吻的镜头。这时候,周围就纷纷响起了模仿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着周拓枝,然后我们抿着嘴一起笑了。

笑着笑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有亲吻过一个人吗?”他的声音里透着羞涩。

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当然。如果幼儿园时候亲过老师算的话。”

那种半寄宿制的幼儿园,在每次同老师告别的时候,都要挨个亲吻她的脸颊。

“我们亲吻吧~~”他咬着嘴唇建议道,那样子真是好笑极了。

于是我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倾身过去,吃惊中他睁大了眼睛。但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我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盯着银幕。

“杨竹本。”

“嗯?”

“哎呦……”

他似乎想要转被动为主动一下,但很不章,黑暗中,我们撞到了彼此的鼻子。

“对不起。”回去的时候他说。

“现在你晓得亲吻的滋味了。”我忍不住调笑道。

“杨竹本。”他忽然站定,这样一本正经地叫着我的名字。

“是。”

“我喜欢你。”

“嘘。”我把食指放在唇边冲他眨了眨眼睛。

不可说。不可说。

邹行书再也不用在遇见杨兽的小弟的时候骑着自行车拽着我东躲西藏了。他也不用做那个他听起来就提心吊胆的二老大了。

因为杨兽死了。

这固他没和人打架,也不是被人捅了肚子,而是在经过护城河的时候。救了两个落水儿童。后来他的腿抽了筋,就沉在水底再也没有上来。打捞的人将他从河底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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