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III(3)
么异样。我明白夏花如果真的被藏匿了,也绝不会是在这个房间。
“我打电话到酒店,说她进了医院,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她仍然维持着矜持:“马卓,夏花已经是我爸爸的新娘子了。这件事今天为止已经全市都知道了。我们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也绝对会保证她的安全。而且,我再说一次,这是于家的事,不是夏家的事,夏家的女儿已经出嫁。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我只是不希望她有事。另外,我有些重要的话要告诉她,所以。请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
“她不在家。”于安朵说,“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问过你妈妈了吗?”
“够了!”于安朵说,“马卓,恕我直言,我认为你和夏花的交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甚至,我有理由认为。是你和什么人合伙,把她藏了起来。然后跑到这里来……”
“好了,”我温和地打断她,“你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
“那你来这里到底为什么?”她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我说,“我怀疑夏花出事了。”
“或许你应该去问问她弟弟,这是一个阴谋。”于安朵叹息说,“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样的没出息。”
“你误会他了。”我说。
“谁?”于安朵问。
“毒药。”我坦然地答。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还是你从头到尾也参与了这件事情?”于安朵靠近我说,“如果不是,也不想惹麻烦,我劝你现在就走出我的家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埋单,就算你插手,结局也不会改变的。”
“你是说那些钱吗?”我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让我找到夏花,我保证把那些钱统统给你找回来。”
于安朵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问我说:“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我指着她那张大床说:“我还记得你躺在这里跟我说过,每个人身上都拴着一根死亡线,这头连着一个人,那头连着另一个人。你忘了吗?我还记得,他疯狂揍我的那一夜,是你救了我。把他打晕,让我快走,告诉我什么都由你来扛着。安朵,我们是朋友,这些我都不会忘记。我真的只是担心夏花,如果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好吧,让我告诉你,”于安朵终于肯对我说实话,“我们也正在找她,她在婚礼前晕倒,我们把她送进了医院,结果她从二楼跳窗跑掉了。”
“怎么可能从医院跑掉?”
“这是早有预谋的事,她挪走了我爸二百多万。她本来想在婚后一走了之的,谁知道会在婚礼前就晕倒。”于安朵说,“不过,就算她机关算尽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短命!”
“短命?”听于安朵这么一说,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来在写“绝笔信”时,她早就明白这一切。
“她得了一种病,叫红斑狼疮。”于安朵说,“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她是趁人不注意,从医院二楼的窗口跳下去的。那里是个小花园,所以没人看见。我只能说,她是要钱不要命。就算拿了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亡命天涯,不知道有没有福气享受!”
刹那间,我脑子里浮现出曾经在夏花脖子上见过的红色的块状的东西。这让我确认于安朵没有撒谎。关于这种病,我只从小说里知道过,那本轰动一时的网络小说,女主角轻舞飞扬得的就是这种病,男主角不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就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才念初一吧,对网络的了解还少之又少,但是到结尾的时候我肯定哭了,一个人,躲在县城我那个小房间里,哭得伤心伤肝。
“你去找她吧。”于安朵说,“如果找到她,我希望你能劝她回来。我爸都五十多岁了,他放弃了很多东西,想要跟她在一起。只要她肯回来,我相信我爸什么都不会计较。不然,事情闹大了。恐怕谁也担待不起。”
我很想说:“她都快没命了,还担待什么呢?”
但想到其实她心里也难过,我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于安朵面对我,捞起袖子,给我看她曾在自己的胳膊上划的道道伤口留下的痕迹。那一条条肉红色的伤疤,使我回忆起多年前在花蕾剧场她和我的那场谈判。
“还记得吗?我本来可以索性整掉它,但我没有,你猜为什么?”
我没出声,她自己回答:“是要我记住,别再为爱犯傻。爱情啊,爱到最后都是要人命的。我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伸出双臂,抱了抱她,完成了她上午面对我时那个未完成的仪式。
“马卓。”她在我耳边说,“我真的不爱他了,你应该恭喜我。”
“嗯。”我用力点头。
她继续说道:“可怜我爸爸。为了筹备婚礼的事已经两天没合眼。现在婚结不成,钱也不见了。这么拼命地追求,其实最后还是一场空。相见不如怀念,能见不如不见。这才是爱情的真谛啊。”
她这些话,是要说给我听的吗?
其实我知道。她还是在乎他的。只是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说爱的理由。这到底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呢?在我的心里,也没有答案。毕竟那些轰轰烈烈爱过的时光,才是我们曾经年轻过的最有力的证明,如果不可以跟最爱的那个人在一起,爱情又有何意义可言呢?
对于我,对于夏花,对于于安朵,对于阿南,对于我们每一个人,这恐怕都永远是一道难解的题吧。
但成长或许就是如此。从不怕伤害到不敢言爱,不过是一寸光阴的距离。
临走时,于安朵给了我一张纸片,对我说:“上面是夏花的电话,背面是我的。如果找到她记得联系我,一定。我爸为我操过那么多心。现在,轮到我照顾他了,我不想让他不好过。”我点点头,她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对阿南而言,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14)
走出于安朵的家,我往大路上又走了约十分钟左右,才看到阿南的车停在路边。
“她不在。”我拉开车门坐上车,对伏在方向盘上的阿南说道。
他猛然抬头,朝着我大吼:“那会去哪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才短短几小时,他的胡子又长出来了,下巴那里一片乌青。
他很少对我这么凶,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委屈可言。
“去她家看看吧。”我和他一样,心乱如麻。
车子很快到达夏花家门口,阿南的越野车开不进巷子。我们只能下车走到13弄27号。他差不多是跑的,我却很怕某人没走,会和夏花在堂屋里对饮说笑,而我们父女忽然从天而降,那场景一定傻得可以。
很快,事实证明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门口挂着的大铜锁说明,这是一个人去楼空的家。像他所说,看家的,只有埋在院子里的那只死去的老狗。
阿南伸出手,用力地敲了敲门,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又试图把那把锁扭开,一边扭一边喃喃自语地说:“会去哪里呢?”
差不多是同一个时刻,我们想到了同一个地方——艾叶镇的老家!
我看看阿南,阿南看看我。然后,我们一起朝着车子的方向奔去。上车后。他明显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车开得飞快。一路上,我试图拨打于安朵给我的夏花的电话,也发了很多通短信过去,但是均无任何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