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他们说什么,只有给你写信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话想说。
于是医生又有话了:与其和不认识的人通信,不如多珍一惜身边的朋友。
我想等假期我去找你,我们一定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的,这样我妈就不用担心了吧。
唔,左手举着手电筒,好酸。
还有一件很开心的事,前两天在外套的口袋里找到四元钱,完完全全让我Shock了一下。真是好运气啊。
然后一下子又想起你了。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真可惜,你告诉我她后来都没有再穿那条裤子。刚才我还在想当初你偷偷把钱放进她口袋里的样子呢。呵呵,你说你当时蹲在她旁边铲着瓷砖上的口香糖,她呢,在很认真地擦墙壁。她弯着腰,膝盖处的口袋拉锁没拉严。你着了魔似的盯着那道窄窄的缝隙。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从自己兜里掏了20块钱放了进去!
哈哈,我还记得那封信里你说的话呢,你说当时真是跟傻了似的,事后心里忐忑极了。
哎,如果她发现了,也会像我这么开心吧。
母亲节快到了,我还在想送我妈什么好,真是愁人。
啊,对了,前几天我爸回来了,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然后看到你之前和我提到的那种小点心了,就买了一盒。我现在还没消灭它呢。听你说她喜欢吃那种口味的点心,我决定明天也要试一下。
不行了,手臂酸死了。前几天我从隔壁姐姐家要了一些好看的花瓣,正在做干花。听说干花可以做成书签,我弄好了一定给你寄去。
睡了,祝自己每天做好梦,你也一样。
晚安。
小葵
我已经代替你做了最可怕的事,所以我打包票,你可以健健康康地活到100岁
还是那条阴暗又幽长的小巷。
裘小京推着单车走在罗玫的身侧,沉默得像一尊硬邦邦的泥巴塑像。罗玫抓紧了手里的书包背带,每一步都轻得像踏在云端。
殷红的鲜血从小巷的尽头漫延到脚下,一路盛开着极艳的罪恶之花,浅浅地没过少女的鞋底。罗玫的脸就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血色。在黑暗中显得苍白而无力。她向身侧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裘小京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每一步鞋底都带起黏稠的血液。罗玫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惊恐。越来越扭曲。夜色愈深,血色愈浓,小巷深邃得似乎没有尽头,窄窄的缝隙间回荡着细小的嗫泣声和无奈的叹惋。
是谁在哭泣,眼泪为谁而落?
是谁在叹息,目光为谁而留意?
巷口伏着一个单薄而瘦弱的身影,罗玫顺着鲜血流淌过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个身影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罗玫。”
“罗玫。”
“罗玫……”
恍惚之中,她似乎又听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阳光从窗帘间的细缝中打进窄窄的一条,罗玫茫然地四下环顾,却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的脸色一变,回身打开卧室的窗户,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啪嗒啪嗒的跑出房间。那气味越来越浓,让她开始有些头晕眼花。她强忍住不适,终于在厨房找到了趴在餐桌上,似乎是熟睡了的妈妈。
煤气灶上还架着锅子,淡蓝色的火苗却早已被溢出的汤汁扑灭了。
罗玫打开所有窗子,把母亲搬到阳台,然后拨通了“120”。
再然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还好她和妈妈中毒并不深,只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罗玫向学校请了假,第二天便有同学提着水果来看望她。
那个同学,叫裘小京。
那天下午,罗妈妈正好出去散步,病房里只有罗玫一个人在看书。裘小京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把手中的水果往床头柜上重重地一放,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
“罗玫同学,”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我代表全班同学给予你深切的关怀和亲切的慰问。”
罗玫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紧接着,裘小京搬来凳子,坐在床头。他把胳膊拄在床头柜上,手托着下巴,两条长腿依旧伸得溜直。他笑眯眯地看着罗玫,声音里总带着那么一丝儿狡黠:“班任派我来给你补课,哈哈,从今天开始,你就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吧。”
罗玫想了想,总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她看着裘小京,不解地皱了皱眉毛,问道:“班任怎么派你来了?”
“哈哈,”裘小京眨了眨眼睛,“我毛遂自荐。”
于是裘小京就把床头柜当做了课桌,他坐在“课桌”前,罗玫坐在床边,歪头听他讲题。“课桌”上摞了一小叠课本,课本旁边放着透明的玻璃药瓶子,瓶子上有一只浅色的千纸鹤,小巧精致,让人忍不住想拿到手里把玩。
纸鹤是在她醒来的那天傍晚被风吹进来的。当时她正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灿烂的云霞被落日染得火红。然后一阵打着旋儿的风从窗口吹过,夕阳中那只纸鹤也似披了层玫瑰色的光晕,落在她雪白的床单上。
“发什么呆呢?”裘小京突然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居然这都能开小差。”
罗玫回过神来时,裘小京又开始低头验算课本上的题目。她似乎这时才发现,裘小京其实长得也有几分帅气。他的侧脸看上去很干净,眉眼清秀,额角还有一颗咖啡色的小痣。学习的时候他就会和现在一般戴上一副黑框眼镜,有种说不出的斯文味道。
她突然觉得此时的裘小京有点像一个人,同样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可是她绞尽脑汁地在记忆中搜索着,却就是抓不到一丝影像。
总有些对于我们无足轻重的人,甚至算不上过客。亲爱的小恪:
最近有些不顺心。
妈妈开始逼我吃药了。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明明在努力改变自己,可是她压根听不进去我的话。
那个该死的医生,完全把妈妈蛊惑了。
我会把他的名字写上一千遍,然后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
真想快点去找你啊。他们压根都不明白我在想什么,还整天猜来猜去。有时候又真替这些大人感到悲哀,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世界,在他们的眼里怎么又复杂得要命呢?
真是让人费解。
昨天在单元楼门口看到一只流浪狗,长得挺丑的,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它。因为妈妈死活不让我养,我只好决定先给它找点吃的。可等我回家拿了火腿肠再下来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你有没有也遇到过这种事呢?明明很想要,转身再去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就好像它从来也没出现过一样。
很沮丧吧?
对了,听说总是有很多变态喜欢晚上袭击学生,所以以后你记得要小心一点啊。如果送她回家的时候再发现那个奇怪的男人跟着她的话,就报警吧。
万一是变态杀人狂可怎么办啊。
还有,快点告白吧。这样我都替你着急了。
顺便提一下,今天天气很好,语文老师可真聒噪。
小葵
有些练习过无数遍的话,至今没有勇气说给你听
竟然把纸鹤落在病房了。
站在医院门口,罗玫仰头望着自己曾经住了好几天的病房的窗子,突然想起她把那只意外得到的纸鹤忘在了病房的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