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真可惜啊。

她摇了摇头,可能已经被护工扔到垃圾箱里吧。

母亲走到她面前,手里和罗玫一样拎着行李,她回过头,催促女儿:“发什么呆了,还没住够不成?”

罗玫应了声,紧跟上去。

回到家,一切还和住院前一样安静又温暖。只是几天不打扫,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母女两个忙前忙后,总算把房子重新收拾了一遍。精疲力竭的罗玫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却又开始忙着做晚饭。电视上播着的是《法制在线》,虽然受害者的脸被打了马赛克,可罗玫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班两个月前死的那个男生。

她刚刚看了个开头,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

罗玫把电视调到静音,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去接电话。而打电话的,是前一天还在给她补课的裘小京。

两个人还没说上两分钟,罗玫就“啪”的一声放下电话,从沙发靠背上抓起外套,顺手关了电视。

电视屏幕里受害者家属痛哭欲绝的脸上劈开一道银色的闪电,终于变成了死寂的黑色。

“妈,晚上我出去一下。同学们说帮我庆祝出院,可能晚点回来。”她兴奋地冲厨房大喊,就连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她会那么高兴。

她飞快地换好鞋子,扭开门锁,“嘭”地甩上门,“哒哒哒”地下楼了。

等罗玫一路冲到江滨的时候,江边灯火斑斓,她眯起眼睛,却发现根本没有她熟悉的影子。她愣了愣,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下。于是她转过头去,看到是裘小京。

天色已经很暗了,罗玫看不太清裘小京的五官,但他的牙齿却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雪白。他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眼睛一眨一眨的,目光很是狡黠。

“大家人呢?”罗玫环顾四周,惊讶地问。

“哎呀呀,谁知道呢?”裘小京笑眯眯地说,“怎么都迟到了。”

罗玫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却正好望见亮灿灿的月亮从东天升起,坠在少年的身后。她眨了眨眼睛顺着月辉投下的方向看见裘小京背后的江水波光粼粼,月影摇摇晃晃。

“我们等大家一会儿吧。”裘小京在台阶上坐下,语气平淡的就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把两只手枕在脑后,遥遥地望着远处江滨广场上璀璨的灯火。笑着说:“那边还真是热闹啊。”

罗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盏孔明灯从广场那边缓缓地升起来,薄薄的壁纸中摇曳着橙黄色的火苗。她走到裘小京跟前,在他旁边坐下,冰冷的石板让她忍不住缩紧了身子。

“你看,”身边的少年突然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看没看见,那灯上好像有字。”

罗玫眯起眼睛,可是太远了,她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时。身侧突然递过来一架小巧精致的望远镜。罗玫好奇地看了裘小京一眼,接过望远镜,把它举在眼前。

“看到了吗々”裘小京的声音里有遮掩不住的笑意。见罗玫没有任何的回应,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又扶上女生搭在望远镜上的指尖。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把她的身子掰向另一个方向。“看到了吗?还有那里,那里也有,那里,那里,上面,再往下一点……”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孔明灯从广场中,树林里,江面上浮起,在空中燃着小小的,温暖的橙黄色火苗。明晃晃的月亮如流光溢彩的银盘,一不小心便漾出淡淡的波纹。 每~盏灯上,每一颗跳动的火苗前,都用荧光笔写着几个干净秀气的楷字:

“罗玫。我喜欢你。”

裘小京轻轻地搂住惊呆了的少女,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他的声音传进罗玫的耳朵里,似乎天生就带了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她听见他说:

“我们交往吧。”

夜凉如水,清风拂皱银光点点的江水,让欢喜如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要永远微笑的小恪:

前天陪同学去听素描课。

老师在讲台上布置每一个同学画一幅肖像,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你说你有近400度的近视,于是我把你归结为斯文型的。我觉得你应该很白,不过如果是黑皮肤的话,我反而会觉得更高兴一点——这样给人的感觉才更健康吧。你说你身体不算好,那么你大概比较瘦吧。还有呢?还记得《情书》里说经常眺望远方的眼睛是清澈的,那么我想你的也不会例外。眉毛我决定画得很淡,然后鼻尖有一点尖尖的,看上去像小孩子。最后画唇的时候我把它画得很薄,稍微抿起来,嘴角向上带一点弧度。

由于是陪同学来上课,对于美术压根不在行,画出来的作品(姑且称之作品吧)被深深地鄙视了,可我仍然决定要把它收藏起来。

在商店看到有卖漂亮的折纸,你好像之前才说过最近在练习折纸鹤。如果真有一天告白的话,就把字写在纸鹤里面,在云霞铺满天空的日暮,从宙口送进她的房间里。

好浪漫呃,不过这样她家可不能住得太高。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变得好罗嗦。总会时不时想你的样子,我这样八婆,你可不许笑我。想你把钱放进他口袋里时小心翼翼的表情;想你坐在她斜后面,上课时装作漫不经心地瞥向她的目光;想你在漫天飘雪的北国,用冻得通红的手握着刻刀在墙面上刻字时认真的模样……小恪,真正的小恪,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可是最近你又什么话都不和我说,连告白了没有都不告诉我,真小气。

对了,今天看《法治在线》,你们省区有一个中学生被歹徒杀死了。电视上说罪犯是因为所在的工厂破产,妻子和孩子又离他而去才想到要报仇的。听说之前那家伙一直在厂长家附近晃悠,天天揣着凶器。那个厂长没多久就自杀了,罪括就开始谋划杀掉厂长的女儿。后来,后来……

唔,后来我就睡着了,哈哈。

所以我看你还是报警吧,也不要再偷偷送她回家了,太危险了。

今天夏天杨梅熟的时候,我就去看你。嗯,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杨梅。

小葵

如果我消失了,你会觉得难过吗?

那些点点滴滴回忆起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上高中那会儿,罗玫还没觉得怎么样,可笑着闹着再一眨眼,她就从高中到大学,再从大学到了公司了。

而如今。她竟然在举行自己的婚礼。

镜子里她穿着雪白的婚纱,裙摆像海岸的泡沫一样层层叠叠。长发被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那张平常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脸,着淡淡的妆之后竟平添了几分妩媚。

罗玫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裘小京曾经的那张青涩的面孔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不敢相信自己和他竟然已经牵手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清晰地记得当初他为了请她吃午饭而编排的种种荒谬的借口,还记得他垂睫为她补课时清雅斯文的侧脸,还记得那一盏一盏的孔明灯照得江面红艳如火。

现在,她要嫁给他?

她抬起头,神色有几分茫然。目光扫过教堂休息室雪白的墙壁,墙角微微的黄渍,突然停留在角落里挂着的一幅肖像画上。

作者的手法显然并不纯熟,连线条都有些歪歪扭扭的。明暗色的调节也显得很外行,画中少年形象却鲜明无比。简单的黑白线条里,少年有着一张白皙干净的脸,他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眉毛淡淡的,鼻子尖得有点俏皮。罗玫怔怔地看着他用那么清澈,那么温柔的目光静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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