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注视着自己,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经常来教堂帮忙的女孩子挂上的,”背后那个一直默不作声打扫的老人突然轻声说,“她好像刚走不远呢。”

罗玫向窗外探出头去,只看见一个背着画板的短发女孩又瘦又小的身影。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女伴的催促声。罗玫习惯性地拢了拢头发,提起裙摆。走了过去。

清澈目光还是那样默默地注视着她,唇边笑意浅浅。

裘小京的父母信教,所以两个人举办的是西式婚礼。C市城郊的这座漂亮的教堂里坐满了新人的亲朋好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愉快的,洁白的圣母像脸上也挂着温柔的笑容。

教堂的屋顶很高,天花板上绘着彩色的壁画,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照进来,隐隐看见外面的天空碧蓝如洗。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新娘在父辈的带领下踏上撒满花瓣的红地毯。

一切就像做梦一般美好。

裘小京穿着黑色的西服,五官比少年时期更深刻了些。此时的他再也不会像当初那般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洁白的牙齿,但此时他唇边扬起的微笑任谁见了,也会连心都跟着幸福起来。

他牵过她的手,看着她微笑。

牧师那段经典的,也总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提问开始响起,罗玫低头望着堆起的裙摆,目光游离到两人相扣的十指。

“……罗玫女士,你愿意吗?”

外面突然传来养鸽人长长的唿哨,罗玫抬起头,仰视着永远带着怜悯笑容的圣母像。突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擦过她的额头,像一个小心翼翼又无限柔情的吻,印在她的眉心。

她愣了一下。

“……罗玫女士,你愿意吗?”

牧师用温润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下面开始响起窃窃私语的嗡嗡声。裘小京捏了捏罗玫的手指。罗玫侧过头,突然向罗玫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就像六年前,你在江边轻轻抱着我,问我的那个问题。

我愿意,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了。

婚后的生活并不如罗玫想得那般甜蜜,反而平静了许多。不过也正是这种老夫老妻似的平静,让罗玫莫名的心安——就像是一坛陈年的老酒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人一不小心便醉了进去。

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到四个月。新婚的两个人却开始张罗着为孩子取名字。提出无数方案又否决无数方案,仿佛人生所有的乐趣就全在这里面。

今天是周末,裘小京被公司派去外地考察,罗玫一个人在家里坐不住,想了想便回了母亲家。

自己的卧室还保留着她出嫁前的模样,罗玫突然觉得很对不住母亲。母亲一个人被抛在老房子里,还默默地思念着女儿。母亲出去买菜了,罗玫坐在地板上一边收拾以前的东西,一边想等母亲回来了,劝她搬到自己那里。

不知道妈妈当初怀她的时候是不是也常常带着这种些许忐忑,些许期待的心情呢?她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腹部,笑着想。

床底下摆了很多高高的纸壳箱子。罗玫把它们一个个拽出来,看着那些照片,那些旧的作业本,捡拾自出生到现在的点滴回忆。手边的箱子里装的是高中时的课本,罗玫把它们翻出来,发现箱子最底部还压着一部老版的《汉语词典》。

她把词典拿出来,在手中掂了掂,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好玩的主意。

不如随手翻一页,用这样的方式为孩子取名吧。

她想着,一没留神词典从手上掉了下来,有些泛黄的纸页“哗啦哗啦”地响着,摊开的字典停在了其中的一页。

也不知道怎么的,罗玫一下子记住了那个页码,716。

她捡起字典,仿佛一下子又恢复了少女时代的顽皮。发脆的纸张在手指问飞快地掠过。

过了几秒钟,她低下头,愣了一下,发现居然还是716页。

罗玫不信邪似的又试了几遍,五遍竟然有四遍都停在了那一页。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终于翻开了716—717页。

然后她才发现716—717的夹缝间,不知何时别了一个小巧的书钉。

她的目光从716页的第一行开始飞速地阅览着,跳过“克”的十几个词条,八目的第一个字是“恪尽职守”的“恪”。

谨慎而恭敬。

罗玫合上字典。口中念念有词了一阵,几分钟后,她突然从身旁抓起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兴奋地自语:

“裘恪,裘恪…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哈哈,裘小京,我决定了,我们的孩子就叫裘恪…”

窗外的天空高远而透彻,阳光温暖得似乎可以融化所有的冷漠与孤寂。许多年前的那些小小的阴谋与得意随着滑翔的白鸽,一起坠入木棉花一样的云朵中去。

那些我为你挑选的,细小的惊喜。

那些谁也不知道的,暗暗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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