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料理

文/半岛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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鳗鱼醅梨手卷

夜阑人静,城市繁华深处的灯光也一盏一盏地灭掉了。一大袋垃圾被人“哐啷”一声扔进了一只铁皮垃圾筒里,吓跑了几只原本气定神闲的野猫。夜幕里,她从一堵矮墙后面探出头来,见四下里没人,便慌忙地跑过去从垃圾筒里翻捡起那袋垃圾。这是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厨房后门,每日没有卖完的便当都会在打烊后被扔进这只垃圾筒。

他终于忙完了厨房里一天的活计,在水龙头下洗净双手后踱出后门,然后坐在门槛上抽根解乏的烟。长舒的一口青白色烟雾在眼前散开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十五岁左右模样的女孩正扒拉着他们店扔掉的过期便当,蹲在那里吃得狼吞虎咽。

她的衣衫整齐干净。脚上的那双鞋甚至还是名牌,一点也不像是讨饭吃的乞丐。他扔了烟头,然后用鞋底蹭灭了火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个女孩的肩。

“我离家出走了。”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嘴角还沾着晶莹的饭粒。

他把她领进了厨房,这时候大家都已下班回家,偌大的厨房里除了他俩,就只剩下整洁而冰冷的厨具。

“那些便当已经不新鲜了,你不要再吃了。”他端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出走少女。

“可我已经没有钱……”她垂头摆弄着手指上的一枚塑料戒指,拔下又戴上,戴上又拔下。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抬眼环顾了一下厨房,最后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一碟熟鳗鱼,一只酪梨,还有一小盆米饭,再从防潮盒里取了几片日本“烧海苔”。

她看着那双细长干净的手在海苔上铺好拌了寿司醋的米饭,再薄薄抹一层美乃滋,然后放进鳗鱼条和酪梨片,接着双手再那么轻轻一团一握,一枚鳗鱼酪梨手卷就这样做好了。

她含混着一嘴的食物,忙不迭地对他说:“我叫小葵,俞小葵。我家在A市。”他喝着一杯冰水,微微点了点头,“你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游荡多危险啊。家里人估计都担心坏了。”听到“家里人”三个字,小葵的嘴角慢慢撇了下去,然后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在了握着手卷的指头上。

“如果没钱打电话,就用我的手机好了。”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她盯了手机一阵,然后抬头说:“还是明早再打吧,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夜里被一陌生大叔捡到,他们肯定会胡思乱想一个晚上的。”

听到“大叔”两个字,他差点儿没被刚喝进嘴的一口水给呛到。他刚从厨师学校毕业,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现在竞在小女孩眼里晋升成了大叔。“大叔”恨恨地摘下自己的厨师帽往桌上一摔,还没等他开口发难,俞小葵已抹净眼泪笑着问道:“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收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难道不害怕吗?”

他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青青的胡楂儿,嗯,确实有几天忘记刮了,于是他将自己的这张大叔脸朝她凑近了些,“大叔我姓声,卢司佑。今天幸会俞小姐了。至于我收留你这样一个陌生人会不会害怕,我想,坏人这样的角色通常是由我们这样的大叔来扮演的吧。”

那一晚,俞小葵在一堆松蘑、紫苏、鲣节里睡得倒是很香。卢司佑索性就在外头一张光溜溜的长桌子上躺了一宿。他倒不是不放心小姑娘的安全,而是担心她是否会是那种能偷会骗的小贼呢々为了店子的安全,这一夜就这样将就着过去吧。

第二天一早,他问了俞小葵父母的电话,跟她家里人说了说情况,然后便将她送去了车站。事实证明,俞小葵并非他担心的小贼,尽管她偷吃了贮藏室里的一块羊羹。

俞小葵把半个身子伸到窗外朝他用力地挥手,然后又将那不要钱的眼泪洒了个稀里哗啦。她朝他哽咽着大喊:“大叔,我会记着你的鳗鱼酪梨手卷的!”

卢司佑:“……”

嘤叶鱼四喜

青春期,总有那么多的情绪需要去闹,那么多的淘气需要去耍,那么多的感情需要去表达。俞小葵很快便将那次叛逆出走,连带着鳗鱼酪梨手卷和料理大叔给忘了。

高中毕业后,俞小葵考入了B市的一所大学,那是她当年离家出走到达的城市。

那天,俞小葵坐在一问餐厅里等人。她的心情一如外面的天气,一片愁云惨雾。她要等的人已经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等的那个男生终究是来了,不过一进门就皱眉努嘴,不是嫌地方狭窄光线太暗,就是说他不喜欢吃有鱼腥味的东西。

俞小葵没有说话。他是她从高中起就开始交往的男朋友,如今上的是A市的一所大学。他这次能过来看她,是她三番五次才求来的。

刚把菜点了,他的电话便响了,于是他就在她面前讲了整整半小时的电话。

外面的天色又暗了几成,雨滴叮叮咚咚地敲打起窗子上头的绿布棚子。俞小葵忍无可忍地推了推他,“先吃饭吧,别打了。”

他挂了电话,说:“不打电话,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吧,今天我是来跟你谈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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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外面的大雨已成瓢泼之势时,落地窗边的那一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低头哭泣。

他在透明操作间里瞥见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孩连伞也不打就往大雨中走去,赶紧把刀放下,将手在抹布上一抹,取过一支黑伞追了出去。

“小姐,这么大的雨,还是打了伞再走吧。”他拍拍她的肩。

她将一张泪眼朦胧的脸转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那把黑布雨伞,伞柄还散发着自他手心沾上的淡淡的金枪鱼气息。

她抬眼看着他,“大叔……”

他先是一阵恍惚,瞅了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女孩子便是当年那个捡便当吃的俞小葵,几年不见,如今她已经出落得这么秀丽动人了。“是你呀,小乞丐。”他打趣她。

她今天的心情糟糕透了,所以也没什么精神跟他玩闹,只一笑然后说:“我记得当年来的不是这家店呀。”他点了点头,“这是我自己的店,去年自立门户了。”

他把失恋的俞小葵重新带回店里坐下,然后给她做了一份形状颜色都特别漂亮的樱叶鱼四喜哄她开心。食盘底先铺了一层鲜竹叶,上面摆放已包好的撄叶鱼四喜,然后再放上樱花形的腌红姜片。

俞小葵擦了擦眼角,“每次让你碰见的,都是我最难堪的时候。”他一笑,“也就两次而已。”她含泪吃下一只鱼四喜,然后对他说:“大叔,你变年轻了。”他揉了揉她的额发,然后便回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后来小葵常来光顾卢司佑的店,人少的时候,就坐在窗边的空位上发一发呆。司佑看见了,便开导她。“治疗失恋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若闲着没事,就来帮我千干活。工资好说。”

司佑的店不大,供应的食物样式也不多,但是干净美昧,客人比较固定。小葵每周的一三五晚上都会过来帮忙,为客人点餐,送餐,收拾餐具,累倒是不累,不过也有几分忙碌。

闲暇时候,她喜欢趴在操作台外头,看大叔一丝不苟地削着手里的一根萝卜,或者小心翼翼地尝着勺里的汤水。看得久了,她也明白了味素就是味精,但日本料理注重原味,多用天然食材烹制高汤或调味;昆布就是海带,不过却要细致区分是否是两年带,是否在夏天收割,是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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