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天使

用我张口结舌跟他们用那蹩脚英文交流,也不会被机场保安听了去;再者,机场与火车站不同,出入的人钱袋更鼓素质更高,尤其是国际友人,大多时候我都可以收获到美元;最后,很多外国人只是游客。坐上飞机呼啸而去很可能永远不会再来这个国度,再度相遇而穿帮的几率微乎其微。

我每隔一个周末都会抽出一天坐公交去机场继续这项勾当,但一年来这倒是首次被识破。好在只是个局外人,且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谅他也不会有报警的冲动。毕竟我是这么美丽清纯又楚楚可怜的一个女孩子。

“那,见者有份。我分二十给你。”我十分豪气地建议道。

他依旧叉着手臂坏笑,虽然眉眼好看衣着光鲜,但得寸进尺的男生永远都不要对他放松戒备。“收了你的钱,我岂不变成共犯?”他说话时靠近唇角的那颗小酒窝会显现出来,立即把酷酷的假象都打败。

“如果你放弃你的这一份钱就可以换一个愿望。我会把你的愿望放进我的愿望瓶,我老爸是海员,他出海的时候会替你放到很远很远的深海海域里。”我眨着涂了厚厚睫毛膏的眼睛信口胡诌,“放在深海里的愿望更容易实现哦。”

他扶着下巴说思考,然后说:“这个提议倒是很特别,成交。”

我对他甜甜一笑,从肩上那只巨大的帆布口袋里翻找着便签纸和笔递给他,心里不禁暗自嘲笑:这世界真是美好,还有比韦金多更傻的人呢。这种连韩剧看得走火入魔的小女生都不会信的鬼话他居然当真。

他把写好的那张便签纸撕下来仔细折了几折才放到我手里。神秘地笑了下便走开了,那颗小而深的酒窝竟让我有些回不过神,却立即被他忽而转头的一句话打醒。

他说:“刚才那个国际友人。是我婶婶。”

谢谢你的奋不顾身

又一个周一开始的时候生活再次陷入轮回,像滴答滴答的指针在固定的点与线上重复着轨迹。我不想去思考那个温良勋如何查到我的底细,更不想拨打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是的,那天愣愣看他走远,我就顺手打开那张纸条,本想偷窥一下男生的心里会装着何种愿望,却发现那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温良勋:139****5566。

我有一阵小小窃喜和莫名澎湃。只是最终,我选择了让大脑屏蔽关于他的信息,也扼杀那些不切实的幻想。崔美多的生活里从没有过他这个目击证人,也没有突然闯入的疑似王子,她的时间那么宝贵,她要干劲十足地闯荡在她的金钱江湖里,一往无前。

我每天都背着满书包从批发市场淘来的仿冒化妆品、镀银的花哨首饰,情侣手机链以及各种小摆件,课问时穿梭在那些正对扮美极度热衷的女生中间,用我发达的语言中枢巧妙游说。有自己的脸蛋做招牌,那些劣质化妆品往往能得到十倍左右的利润。

心虚偶尔也还是有的,有人指着脸上过敏的痘痘找到班级门口时,我总是想,祖国的美好花朵都被我毁容了,何其罪过。但动动脑筋安抚了对方之后也就不再愧疚,我说过,我总是会以最快速度想得开。我是坏坏的崔美多。

可韦金多总说:美多你缺钱啊?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剩好多,你拿去用啊。

通常,我对她这样的话是恼火又感动的,然后充耳不闻地继续招摇撞骗。

不过有句话太过至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那天晚自习放学我和韦金多刚拐进学校旁边的小路时几个黑影就闪了出来,十分粗鲁地将我们从车上扯了下来。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即刻明白这并不是普通小混混的交涉手法。

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发话:“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谁啊,找错人了吧?”我挣扎着问。

一旁的金多也被抓住了胳膊。昏暗的路灯下我看到瘦瘦的她在发抖。却一直扭着脸望向我这边,好似看着我,怎样的危险她都不会再慌乱。

“放开我!”我吼起来,期望着路上能有人出手相救。一只硕大手掌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脸上,头昏昏的好像原地旋转了几百圈,那种想要呕吐的眩晕,那种好想闭着眼找一棵大树靠一靠的眩晕。有黏黏的液体从鼻孔里淌出来,带着咸腥的味觉钻过唇缝蔓延到舌尖,脸颊热辣地膨胀着。

真TM不知怜香惜玉!我恨恨想着就听到金多的哭喊:“你们放了她,你们别碰她,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我吓了一跳,平日里那个沉默唯诺的她此刻叫喊得那样放肆大胆,她扭动着身体似乎要拼了命一样朝我这边努力着。可这世道,即便有人听到呼救,或许也不会舍身犯险的。

揪着她胳膊的那个男人顺手在她后脖子上劈了一下,她的脑袋便耷拉下去,像一只被折断的向日葵。我心里一凉,忽然有种胸腔被抽空的痛楚。

我们被七手八脚塞进路边一辆轿车的后座里,引擎发动,驶向未知的夜色。

或者美好人生从此就拐向歧途了吧,唯一欣慰的是我早写好了遗书藏在二楼墙壁没抹好的砖缝里。那遗书需要经常拿出来修改一下,以至于弄得涂涂抹抹很不雅观,如果我现在死了,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重新干净利落地誊抄一份留给老妈。

坐在我旁边的金多忽然艰难地抬头,“美多,你有没有事……”我安慰地长舒一口气对她摇摇头,就看到挤在我们两边的那两个男人凶狠的眼神。

我收了声不再说话,只偷偷记着路线。

这条几乎没有车辆行走的陌生道路上,偶尔才有一辆车从后面嚣张地超了过去,看到车尾大奔的标志,光头的司机“靠”了一声,表示不屑和羞愤。忽然前方一声急刹车,那辆黑色大奔横在车前,险些被撞上,车里腾起粗野的咒骂,坐在我们两边的人骂咧咧地下了车,手上似乎还操着家伙。

我紧张地呼吸着看到前面的车上走下来穿白色运动装的男生,拿着手机似乎在打电话,又随意地向着车头这边走过来,我听到他隔着前面的玻璃对光头司机说:“我已经叫了交警,我们的车都没损伤不如协商解决?”

他的语气那样轻松,我却张大了嘴巴险些忘记怎样呼吸,下一刻大喊了一声:“快跑!”就拉起金多冲下了车,大奔的车门敞开着,白色身影也迅速移动回来。他坐上驾驶座便立即锁了车门,那两个错愕的男人用扳手在他的车窗边狠狠砸了一下,金属撞击声撕咬耳膜。我们已经飞驰而去。

越喜欢越远离

后面的车已经不再追来,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

我闭着眼向后仰躺在舒服的座椅上。金多握着我的袖子脸靠在我身上。我努力让心跳恢复平静,崔美多是处乱不惊的女侠!

温良勋从后视镜里望了我一眼。好看的眉头皱了又皱,转头丢过来一包湿巾,“擦擦鼻血。”

“谢谢。”这句谢不止是为了这包纸巾。刚才他站在车前冲光头司机那样轻松随意地说着话时,我便看见他那暗示的眨眼,也即刻会意了他的蓄谋营救。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彼时那两个先下车的人正在他身后举着扳手慢慢靠近想要偷袭,我已没有时间去敛聚逃跑的勇气,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救他。于是大喊着的“快跑”是给他的警告,也为吸引那两人的注意。

我要谢的,是他为我的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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