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天使

那晚,我在那层没有隔断没有家具的空旷二楼上打开那只小皮箱时便被骇到——那是满满一小箱子的钱。怎么也有上百万。我摸着狂跳的胸口把它藏在我妈为做生煎而储备的那一小垛面粉中最下面的那一袋面粉里。

有了它我妈就再也不用为那个叫韦金多的孩子一边操劳一边内疚,却仍是无力的束手无策了。

韦金多是我姐姐,当年我妈终于是没能拗过老爸,又生下第二个孩子,却仍旧是个女儿,那个女孩就是我。也正因为此奶奶才无比绝望生气,也是因为此我妈是怎样也不会再去冒险。

但老爸被逼无奈暗地里将才一岁多些的金多送给了无法生育的朋友夫妇抚养,以为这样老妈便仍可以在不违反政策的情况下再接再厉,不想迎来的却是一纸离婚协议。

讽刺的是,再娶的他仍旧抱得一个女孩,天意弄他,这样错误的执迷不悟真可悲。

后来,也就是五年之前,我和老妈从城东搬到这条城西的巷子里,那份为保守身份秘密而互不往来的约定被打破,因为老妈知道金多得了重病,她养父母早已无力支付高昂药费,举家艰难。

金多大我一岁却与我同班是因为她足足有一年时间在外治疗,她的头发像男生那样短是因为她曾因化疗落光所有青丝。她的病在脑袋里,她那颗小小的头颅里有一颗瘤,所以那天她被劈晕时我那么紧张恐慌。

可这五年来我妈给我的爱实在太少,她觉得欠了那个被她无意舍弃的女儿一个世界,所以她把她的整个世界都给了她。对于我,也只有那一句:吃了早餐再上学。却从不问。我是不是也想要面包牛奶,是不是也想穿花裙子皮凉鞋……

她用大部分收入积蓄去支援金多家,听到要拆迁的消息时那么兴奋,亲自买了砖瓦水泥,一块块地垒上去,我在下面替她拌着水泥手掌磨出血泡她却不曾怜惜。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却不想我早从她和金多妈的谈话里偷听到真相。

我怨恨过委屈过,用尽手段自己赚钱买喜欢的东西吃美味的食物。也报复一般刻意与金多交换早餐让她体味那个老妈对我的忽视,让她做我的绿叶,随叫随到。

然而,我自己都不信,那些心疼在乎还是私底下扎根发芽,我越来越舍不得花掉那些骗来的钱,一块块一张张存起来,想做她危难时的后援团。在我看见那一箱子粉红色的钞票时猛地跃出脑海的只有一个念想:有了这笔钱,金多的手术费就不用愁了。

我和金多不是朋友,但我们,是姐妹。

我那么兴奋,原来上天对我如此优渥,原来我果然可以带来美事多多。

可也清楚那钱不能立即拿出来一笔花掉。于是只是抽了两张在周末请金多去吃一顿大餐。然而如若还有回转再来的机会,我是断不会这样傻这样鲁莽了。也便是那两张钱泄露我的秘密,将我和身边的人带进危险。

那些钱是连号的,附近的黑帮早将钱号范围通知各处老板,一有人拿来消费,立即会被盯上。

金多美多,这本就是一对姐妹的名宇,然而为何加在一起却如此多舛?

夜礼服假面

所幸那天,我妈并没有被他们抓到,因为我的晚归急坏了她,戴着围裙就找到金多家,发现金多同样没有回来,两个女人吓得抱在一起哭。后来回了家的金多第一时间便报了警,因为,她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原来那一箱钱是金多爸爸藏在那里的。

原来许多事,并非如传言所说。金多的养父一直待她如亲子血脉,为筹钱给她治病误入歧途,答应一帮黑色势力帮他们利用地产开发洗钱,所谓的他捞了几千万也都只是属于那群人而已。但到最后答应给他的那一百万却迟迟不肯兑现,甚至怕他漏了风声想要灭口。

他是假借着帮他们再次洗钱的名义偷偷取出了这一百万,想要送回家里,却被人跟踪,怕连累家人,只能与家门口近在咫尺却不得八,把钱藏在水渠里给家里打电话说明一切。

那个电话是金多接的,他说:金多啊,我是爸爸,我现在在巷子里,有坏人在找我。下面我说的话你要听好……那时她才知道她老爸与家中断绝一切关系的苦衷,却没等她老爸提到钱的事情便奔跑到巷子里,然而只看到他被人抓走的背影,踉跄的,狗一样的身不由己。

我想起那天早上她滴落在答题卡上的泪。我总以为自己好伟大,像女侠一样仗义不拘小节,看得开所有不顺,隐忍得住诸多痛苦。却不知那个瘦小的金多当时正独自承受怎样的惧怕担忧。

她不敢报警。她害怕那个参与洗黑钱的爸爸也会坐牢。直到那些无情打手的出现她才终于下了决心,她以为那些都是冲着她们家人去的,不想再连累了我,于是狠狠心,果断报警。

偌大世界,这般离奇的事降临在我们身上,该感恩还是怨念?

我去医院看望温良勋,带了热气腾腾的一袋生煎包。他吹着气吃得赞不绝口:“你妈手艺很好。”我没接茬儿,低着头道歉:“对不起,认识我让你受苦了。”

他却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小酒窝再现:“小骗子,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能让你奋不顾身的人是件很难得的事吗?”

原来我们是彼此最难得的缘分,可若当时警察行动稍慢或者那只砸在他头上的扳手用力再猛一些,是不是我们此生就要错过?不知为何想到那夜他额角淌下的血我总是禁不住心惊肉跳眼眶湿润。我是身经百战心肠冷硬的坏美多啊!

我轻轻扭过头,抹着眼角心口不一:“真肉麻!我都不知道你什么人。”

他笑:“我是被你骗了许多次的人。”

不去机场行骗的周末我一般会背着事先写好的纸牌子到步行街找生意。牌子上写着:代人跑腿。下面小字列着我的经营范围,帮人排队买电影票火车票,替人去银行排号,甚至跟在疯狂购物的女人身后帮她们拎一袋袋的东西,诸如此类耗费体力又浪费生命的项目。

那天步行街广场上搭了台子有表演。据说是邀请了当地极出名的一个街舞团队。我在门庭冷落的时候就踮起脚尖观望了几眼,领舞的男生穿亮银色衣裤,脸上居然罩着一张面具,让我想起曾疯狂痴迷的那部动画片——《美少女战士》,我的遗书里都写着这样一句话:这辈子能遇上夜礼服假面那样的男生,我会不会笑着死去?

只是,这样远远站在台下观望。算不算是一种遇见?

他单手撑在地上颠倒而立。面具闪闪发亮,我叹口气,准备换到电影院门口揽生意。音乐却已停息,有人拍我的肩,一回身是那张戴面具的脸,露出微眯着的漂亮眼睛,问我:“帮人买饮料的生意做不做?”

他说喝不惯承办方提供的矿泉水,指定要买刘亦菲代言的阿尔山。因为马上要演下一场时间不够又正好瞥见天上掉下来一般现成的我,于是看我点头很痛快地掏钱。

我接过那张百元大钞问:“帅哥,没有零钱吗?”

他摇摇头,我便背着包走了,不巧路上遇到两对男女,请我帮他们买电影票送到对面的肯德基,我一犹豫他们又加了五块劳务费,心里纠结脚步已经奔向影院。只是我匆匆送完票拎着那瓶水回到广场时,那个街舞团已经走了。

那天我提早收工,八十块不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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