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寂寞是秋的清愁
“小树!”电话那头传来石头的声音,“你那边好吵。”
当然吵,因为在我腾出手接这个电话的时候,另一只手没有撑住堆到高处的术材,它们全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有一个边角甚至戳到我的头,痛得我几乎要流下眼泪。五官因此拼摆出极痛苦的造型来,“我在搬家呢!”
“要不要我给你帮忙?”他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打电话过来,马上自告奋勇地说道。
“你最好这样做。”我说。
二十分钟之后。穿着白背心露着胳膊上小块肌肉的石头撑着一只手臂站在我的门外,“怎么样?看到我很开心吧。”
“你把这些东西搬到楼下的人力三轮车上。”我有气无力地指指堆放在门口的那些东西。
等他做完这些活儿跑上楼的时候,我才终于把刚才塌下来的东西全部码好。
“然后呢?”他问。“还要我做什么?”
“送到这个地址。”我把写好地址的纸条和钥匙一起塞到他手里,“我收拾好剩下的东西过去。”
那些剩下的东西又花掉了我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还不包括去楼下再找一辆搬家的人力三轮车。等我爬上楼的时候,顾往昔正托着腮帮蹲在我的门口发呆,看到我她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我的同学刚刚在滨江桥上看到那男孩儿“很好啊。”我弯腰将堆放好的东西揽进自己怀里。转身向楼下走去。
“熊木杏!”她用力跺着自己的脚,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你应该让我马上去找他!”
“好呀,你快去吧。你不用帮我搬家了。”我实在后悔不该答应她来帮忙,她从来都是给我越帮越忙。
“不行。我有点儿紧张。”她说着拍拍自己的胸口。
当我走下楼梯。把那些东西在三轮车后面摆好的时候,她一跃身跳了上去,然后拖住我的一只手,“熊木杏,你得跟我一块去。”
“去滨江桥。”她迅速对前面戴着大草帽的三轮车夫吩咐道。
那时候是下午四点。从我们所在的小区通往滨江桥是要经过至少四个十字路口,而严重的堵车情况实在让我想一头撞死在顾往昔身上。当然她现在的脑残行为在她看来仍然是为爱情的奋不顾身。是十分浪漫的举动。但我实在觉得。我们的人力三轮车挤在一群小轿车中间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儿。
“别担心。我晓得有通往那里的捷径。只是价钱……”三轮车夫眨眨自己的三角眼说。
“价钱好说。”顾往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一百块钱来晃了一下,“总之十分钟内一定要赶到滨江桥。”
“只有河水。”我从人力三轮车上跳下来一双手撑在滨江桥栏杆上,对哭丧着脸的顾往昔说道。
那三轮车夫号称的便捷路径,是穿过居民楼里迷宫般的小巷,但很不幸,他在里面迷失了方向,等到顾往昔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绕了快半个小时。且一直用“马上到了”这样的句子糊弄她。她气得直跺脚,却拿他没奈何,当我们终于问着路从小巷里出来一路赶到滨江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路灯亮了起来,车流缓慢地从我们身旁经过。
顾往昔盘着腿坐在三轮车的木板上,扁着嘴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
我们又花了三十分钟时间从滨江桥回到我没搬完东西的小区,两个人上下楼几次终于将东西全部搬了下来,这次为了保险起见,我打了一辆可以装货的面包车,好在剩下的东西不是很多,这一趟就能搞定。三十分钟之后。我们终于站在了新的住房楼下,但我的新房居然是锁着门,无论我怎样摁铃都没有响动。
“怎么可能有人来给你开门。”顾往昔抱着自己的手臂睥睨着我。
“我把钥匙给小石头了,他带着那大半儿东西先过来了。”我说。
“谁是小石头?”
“一个新朋友。”
“见过几次?”
“今天是第三次。”第二次是他还钱给我。
“熊木杏你白痴啊。”她用一种“天哪”的表情看着我。 “你不是被人家骗财骗色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开始打电话给小石头。
“喂……”他的电话似乎没抓稳,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我听到他怯怯的说。“你到了?”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你在哪儿昵?”
“我……”他犹疑了一下说道。“我在公安局昵。”
“……”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比顾往昔更加缺心眼儿的人,那一定就是石头了。
他把我写着地址的纸条弄飞了,只在瞄它一眼的时候记住了小区名称和楼号,于是他挨个儿门地试那把钥匙。可惜我的房间在顶楼。他需要尝试过十六个门之后才能打到我这一层,结果他刚尝试到第九个门。七楼买菜回来的老奶奶觉得他鬼鬼祟祟的很不对劲儿,马上打电话报了瞀,老年人在这方面的警觉性是很高的,你就是绕着这楼上上下下跑上两圈,她也会十分警觉地认为你是准备团伙入室抢劫派来踩点儿的,更别提石头这样明目张胆地拿着钥匙挨个儿门地试了。警察十分迅疾地赶到时,他刚开到第十四个门。
就这样,他被带到了警察局,连同我的那些木材和工具。
“真不知道你怎么认识这号人。”顾往昔难得遇见比她缺心眼的人,因而批判起来十分用力,但当我们赶到那里,看到端坐在长椅上,神情局促的石头时。她的脸颊迅速绯红了起来,张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孤……孤王。”
就这样。顾往昔如她所愿地终于遇见了他。
在日后。她常常回忆起在警训室看到他的那一幕场景,灯影晃动,而他的面容看上去却那样清晰透明,她像被某种东西狠狠击中心脏,瞬间没法呼吸。
她每提起一次,便将那场景重新镀上一层光圈,直到后来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竟不能分辨她讲的确是那天的情境。只是端坐在桌子的这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这一对璧人。我的心仿佛慢慢地被侵蚀出一个洞,有极低沉的风声缓慢地从那里穿越而过。
顾往昔是真的爱上他了,我第一次对她的感情确定无比。
后来的一段时间。石头像顾往昔一样时常在我的屋子里驻扎着。如果我需要通宵赶工,石头就坐在那里看我做那些琐碎的木活。有时候帮我打打下手,或者在厨房做一些吃的东西给我。顾往昔会煮方便面,石头会煮鸡蛋,在我无法忍受地吃下他煮的第二十四个鸡蛋之后,我去超市再也没买过那东西。
我的书柜上除了几本少得可怜的图画书,就是影碟了。我有很多九十年代的港片,堆满了那一整个小书架,有时候,我做工到一半,便会抽出其中的一张放进影碟机里,四周很静。影碟机里的声音忽而变得很立体,环绕着我的周围,将我紧紧包围。那些影碟后来又成了小石头的最爱,他极少再去网吧了,只要和石头妈对抗战一开幕,就跑到我家里,窝在唯一的小沙发上把那些影碟挨个儿看下去,顾往昔好似和他有心电感应。只要他一来。不出半个小时,顾往昔一准也屁颠屁颠地过来敲门。拎着一大兜吃的。团着腿坐在小沙发下面,像个极乖的小狗倚着他的腿,有时候两个人看着看着都睡着了,只有电视屏幕还在闪着荧荧的光,映在那两张略带稚气的脸上,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青春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