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寂寞是秋的清愁
文/小熊洛拉
>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喊他石头,他喊我小树。
因为在中心剧场上演的话剧里,作为临时演员的我们一个扮演蹲在路边长着青苔的石头,另一个则抬着胳膊演举着枝桠的小树,台词就是在开头声嘶力竭唱的那一句歌儿:我们在森林里多么欢乐……
话剧还没演完。石头睡着了,这也算不上什么罪过,因为给小朋友看的那场话剧实在无聊得要命,问题是他竟然打起了呼噜,且声音巨大,台下有人反应过来,吃吃地笑起来,花衣裳老师在后台急得直跺脚。我就站在他身边。想着一抬脚给他屁股一下,没准他就醒过来了,但我的脚抬起来还没踢到他屁股,腿就被那树套卡了一下,整个人“哐”的一声就倒在灯光明媚的舞台上了,脚丫子正好踹到他屁股。他一惊醒。从地上一跃而起。
接着,狐狸忘了唱词儿,兔子不知所措,台下的小朋友莫名其妙。
就这样。我们俩搞砸了本该美好的一场演出。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我去看城西一处出租的房子。虽然离市中心不近,特别好处是空间很大,足够堆放我的那些木头和工具。于是很快定下那房子坐车回市中心,就在中心剧场下了车,因为是儿童节,剧场外面贴了张巨大的宣传海报,一色的绿,远远看着十分惹眼,我就忍不住凑近去看了几眼,然后穿着花衣服那老师就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姑娘,我这儿缺一个临时演员。我看你很台适,还有一个小时就得登台了,价钱好说。”
“您开玩笑的吧。”我说,“星探这骗人的招儿早不时兴了。
“您看我怎么样啊?”一直坐在台阶上的石头忽然跳起来,两眼精光地凑近到老师面前笑嘻嘻地说。他长得清洌。即使摆出一副贱相,居然也没那么讨厌。
“倒是还有个角色你也能演,不然你们一起来?”花衣裳老师说。
就这样,我们俩跟在她身后从小门进了中央剧场,要不是那两个小演员突发疾病,她也不会急地在剧场外面转圈圈。
但被认为是救星的我和石头还是把那场话剧搞砸了,在花衣裳老师冲出来揪住我们两个之前。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把那蹩脚的树套抬起半截,然后跟在石头后面一跃跳下舞台。
当然没有拿到一分钱,还费了半天力气才除去身上那别扭的“枷锁”。
“对不起啦,小树。”坐在中心剧场后面那小公园的长椅上,石头剥着自己身上那些道具青苔对我说。“不然我请你吃东西好了,你说你要吃什么。”
他说得十分慷慨激昂,末了,掏掏口袋怯怯地补了一句,“嗯……我还有五块钱。”
我们就拿着那五块钱在路边的冷饮摊买了两个甜简,坐在石椅上一边说话一边吃起来。
据说石头妈开了一间爱美服饰店,专门卖一些大牌衣服的高仿品。价格比平民价高那么一些,但生意火暴。石头妈总结说这是消费趋势,大众走向。她对自己的生意一直兢兢业业,后来还搞起了批发,在步行街后面的街上弄了个仓库,雇了四个员工,管理起他们来也有板有眼。
但她管不了自己儿子,他初三毕业之后成绩很糟糕,于是花钱给他整到了这市里最好的高中,他也够争气。入学没三个月就出尽了风头,和同学打架,一花盆拍在那男生脑袋上,当即人家就晕倒了,住院两个月才醒过来。
石头理所当然地被学校给开除了,石头妈赔了一大笔钱。她想给石头再换个学校,石头死活不愿意。逼急了就要离家出走,但也没走远,就在市中心转悠,睡网吧,打游戏,有时候也坐大街上晒太阳跟人吹牛X,等到她打电话给他说儿子你回来吧,妈不说你了。他再回去。
在中心剧场遇见我的时候。他从家里已经溜出来三天了。但石头妈一个电话也没给他打。之前每次他都是在外面捱一宿,她就急火火地打电话给他,所以他出门也没带钱,就在外面晃着,她不喊他回去,他自己当然也不能回去,不然就是妥协,就是示弱。
“你就这么不喜欢念书?”我啧啧叹着气。
“我妈非给我送重点,那是人待的地儿吗,我这脑袋跟那儿喘口气都费劲。”他挨着我身边坐着,绞着自己的手指摆出一副无限委屈的样子来。
我仔细端详了他一下,“你看着不傻呀。”
“谁说我傻啦,我就是不喜欢学习。”
“那你喜欢干什么呀?”我“哼”一声,“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屁孩,这也不喜欢那也不乐意,个个儿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真当梳个奔儿头就能当超人昵。”
“嘿,我可不想当超人啊。小树奶奶。”他最后四个字颇不服气地皎了重音,“超人老露内裤给人看。我可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他这小朋友了,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你看太阳都要掉楼顶上了。我得回家了。”我吃光了他坚持买给我的七色甜筒。舔舔嘴边残留的甜腻说道。
“你别走呀。”他有些着急地拽住我的衣角,“小树奶奶。我一分钱都没了,你借我点儿钱吧。”他眨巴着眼睛,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
我蹙着眉毛,嘟起嘴巴,一脸忧伤低看向他,“你看我像傻瓜吗?”
但其实我也没看上去那么精明,我买术材上过当,配工具受过骗,还被人逃过单。吃过大大小小的亏,受过一些骗之后,十七岁的我才变得机警起来,但最后还是没忍心跟他一小孩儿较真儿,从口袋里掏了五十块钱给了他。
“我肯定会还你的。”他坚持要我留下电话号码给他。
“谁信?”
但我仍然在他的胳膊上用签字笔写上了我的电话号码,顺便签上了“小树奶奶”这四个字。
别说,我还挺喜欢这称呼的。
新住处的房子已经付了定金,要在一个星期内全部搬过去。回去后的整个晚上,我几乎都在打包那些木头、工具、有待利用的角料,封好的箱子就靠在空厅的墙壁上。等我打包完一半的时候,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我套上鞋准备出门吃点儿东西。然后门铃就响了,顾往昔一脸梨花带泪地站在我的门口,衣服的前襟上湿了大片,半长的头发像面条一样挂下来,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
“咦,外面几时下雨了?”我朝阳台望了望,天倒是黑了。但月亮明亮地挂在那儿,一派睛好,无风无雨。
顾往昔进了门,径自走到卧室,窝在我那小床上,抓起毯子就擦自己的头发。还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她揉揉彝子一脸怨怼底看着我,“熊木杏,你不关心我!”
“不然。我煮牛奶给你喝?”
“谁想喝?你应该问我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事儿,转而控诉起我没有给她朋友的关怀。
“发生了什么?无非又失恋了。”我蹙着眉头看向她,“我饿了,一起去吃东西吧?”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像这样的失恋,她一个月得经历三次。
她时常因为惊鸿一瞥看上谁,然后就成了所谓的爱,飞蛾扑火只会被烧掉翅膀。因为她容易爱上,也很容易就忘记她爱的那些人,对我来说,那并不是真的爱情,真的爱情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遇见。
“谁稀罕?!要去你去。让我在这里哭个够。”她说完蒙上毯子又呜嚎起来。
但待我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门,她马上掀了毯子从床上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