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午
【伍】
礼拜天如期而至。这么说太过矫情,因为我不想它来,它也不会跳过这一天变成礼拜一的,更何况我的心情就好比如要去坐过山车,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陈光标一夜没睡,在我旁边的那张床上翻来覆去,十二点之前他还爬起来再次检查了一下装备,深怕有所闪失。快到一点的时候,我听见他小声地问我:“老宋,你睡着了吗?”
我没理他,翻了个身,其实我也没睡,我也在心里一件件地计算自己包里的东西,要不然怎么说是兄弟,好多事都会一样,我很讨厌蠢货陈光标把他的焦躁和失眠传染给了我。天快亮的时候,我半梦半醒了一阵。
梦里面我们经过悬崖,有个人突然掉下去,我赶紧伸手一抓,是秦晓萌!她不断要我救救她,我使出吃奶劲儿,用力地拉她。可是我还没站稳,身边又一震,我以为是石头塌了,原来是陈光标掉了下去,然后猛烈地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树,那树其实很可怜,在他的重量下摇摇欲断。陈光标不断跟我说救救他,顿时我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陈光标那边千钧一发,秦晓萌这边楚楚可怜,我一个人没办法同时救两个人,我拉着秦晓萌的手,然后缓缓接近陈光标那边,就在我靠近他的时候,他突然说:“老宋,你只能救一个人。”
“靠,演电视剧呢,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过来了。”梦里面我依旧是个逻辑清楚的人,可是这梦越到后面越没逻辑。秦晓萌突然喊道:“宋书奇,你要救我就不能救陈光标!”这哪跟哪,可是我还没回过神来,秦晓萌突然哭了,她说:“我知道你要救陈光标。”然后她居然咬了我的手,我一吃痛。就松开来,她就这么坠入万丈深渊。
我顿时没控制住,向下跳了去,想抓住她,看来在梦里,我也依旧是个理科白痴,重力加速度我能追得上她都见鬼7。
可我正在落下的时候,陈光标那棵树终于断了,他也坠了下来,违背物理学的是,他居然先追上了我。经过我身边时,他说了一句话:“我就是鬼。”
这也太吓人了,我立马惊醒!
看了看闹钟,礼拜天早上六点半,距离我们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陈光标床铺上早已空空如也,我大骂一声,就开始换衣服,然后洗脸刷牙。当我赶到学校门前的时候,陈光标已给秦晓萌买来早饭,然后一脸笑容地看着她吃,那感觉好像已经变成了男女朋友。
这个场景看得我真是不舒服,既然如此,干吗要让我来不羡鸳鸯不羡仙呢?我正准备爽约离开,陈光标在身后喊住我,然后跑过来跟我说道:“老宋,你怎么睡到现在啊?”我当时就想给他两拳,让他的熊猫眼更深点,我心想,他娘的,你出来不能叫我一下吗?不过我的余光看到站在他身后喝牛奶的秦晓萌,她也在看着我。我就没说话,陈光标说:“我摇了你半天,你对我说‘他娘的,演电视剧呢,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过来了’,我就先过来给晓萌买早点了。”
这话这么熟悉,我想到了那个梦,这可真滑稽。秦晓萌走了过来,对我伸出手,说:“你好,宋书奇,我是秦晓萌。”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她,我终于明白陈光标为之发疯的原因。我不想用那些我能想到的世俗词语去形容这样一个姑娘,甚至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也全是陈光标曾做作读出的那些三毛语录,比如有一句:“一霎真情,不能说是假的,爱情永恒,不能说只有一霎”。
我也终于相信,这世界上一定不能只有男人,只有兄弟,还必须要有姑娘,特别是像秦晓萌这样的姑娘。如果那个梦此刻发生于现实,我肯定拉着她的手不放开,然后回头踢断陈光标那棵树。
我对秦晓萌说:“你好,秦晓萌,我是宋书奇。”她突然就笑了,回过头跟陈光标说:“你这兄弟学我打招呼,好幽默。”要是摆在其他人身上,比如陈光标,他说你学我说话,真幽默。我肯定觉得置身北极,冷到一地鸡皮疙瘩,因为我一点也没觉得好笑,但是她一莞尔,我立马掉落一地的骨头,酥掉的。
大巴一会儿就到了,按照我们的路线,坐上车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山脚下。车上,秦晓萌和陈光标坐在一起,我坐在他们后面,秦晓萌不时回头对我说话,不让我一个人太过孤单,我觉得她的贴心在我看来又是一个美好的品质。而陈光标一夜没睡起得又早,靠在车上居然睡了过去,秦晓萌后来索性侧过身子,对着我说话。
“那封信是你写的,对吗?”她眨着眼睛问我,我一抬头,哇,睫毛真长。我晕,我在想什么。
“嗯,陈光标很喜欢你,他就是没法表达出来。我是个传话筒。”我顾左右而言他。
“那你为什么在信上对我的描述就好像你观察我很久了一样?”秦晓萌貌似太过单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其实她不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是不会说真话的,她问得越多,她得到的假话就会越多。
“在那之前,我只见过你一面,而且没什么印象,都是陈光标对我转述的。”我看着那个鼾声如雷的货,心里不停地问候他全家人。要知道,在如此美女当前,我居然在把所有的机会都推给陈光标这个空有肥膘,毫无头脑的人。
呵呵,兄弟。
【陆】
秦晓萌果然没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隐约感到她有些失望,但也许是我太自作多情,那个梦毕竟从某个层面代表了我无耻的幻想。
我们下车之后,秦晓萌开始走在陈光标的左边,因为我站在他的右边,我感觉她不像在车上对我那么热情,我还纳闷这传说中的“女人心,海底针”真是句大实话。我们在山脚下的农家吃了一顿简单的饭菜,偏巧这饭价值五十五块钱,陈光标的四十块尴尬地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我把手伸到桌下,把六十块递给了他,他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眼神。
席间秦晓萌提起那次的喷泉事件。
“光标,那次你在草坪上读书,你身后站了一个人你知道吗?大家都围在那里,我猜是在看他。他抽着烟,晃着脑袋,他的表情,很……很猥琐……”秦晓萌夹了一口菜,依旧后怕的样子。
我正在喝汤,被呛了个半死。事实上我早就忘掉那天我做的那个表情了,秦晓萌在学校门口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也以为她忘记了。没想到她只是没把那天的我和今天的我联系起来。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说,陈光标这货就率先把我出卖了,我知道他怕我说出那是他的主意,甚至那读书的桥段也是他做作的出演。他说:“晓荫,其实我看书那天碰巧老宋在排练话剧,你知道,他是学校话剧社的,他的表情只是太专业到位了。”
我从来不知道这货现在撒谎如行云流水,不知道是他太胖,皮糙肉厚。看不见脸红,听不见心跳还是咋的。我居然也很自然地相信了这个解释。秦晓萌恍然大悟,但是看我的时候还是多少带点那天惊吓的表情,这让我很是不痛快。
吃完饭,我们就收拾一切,系好鞋带准备爬山了。
当然,爬山这个词最奇怪的地方在于“爬”这个字,我们明明是用走的,说的好像我们不是人类。
秦晓萌看上去娇弱,但是运动能力却很好,不知不觉和我们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