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午

的弱智男一号那样,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晓萌。她幽幽地说道:“高一第一次学代会,你是文科班派出的杰出学生,你上台作发言,你念了一篇自己写的关于生命的讲稿。你说‘漫天飘扬的柳絮,是生命给予大自然的敬畏和感谢’,你还记得吗?那时我就认识你了。”我低着头往前走,我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我曾写过一篇这么煽情的文章,因为在漫长的学生生涯中,我们总是有无数的感想需要抒发,但是仅仅只能代表我们一段时光,过后就被我们抛却无踪。

之后荒谬无聊的高中生活也把我渐浙演变成很厌恶煽情的那类人。应该说,“柳絮”风格的那个时代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

我自然也没有想到这篇文章会让秦晓萌注意到我。她继续说着:“那时候我很想要认识你,可是你的身边总是只有男生朋友,我以为……当然。那也只是一种无聊的猜测,当那天在喷泉边看到你和陈光标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们两个真的是GAY,但之后陈光标把那封信递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不是,你也不是。我答应了陈光标,也想认识你,所以就有了今天的爬山活动。”

我豁然开朗,原来我以为是我们在忽悠她,没想到这姑娘将计就计利用了陈光标对她的喜欢,也忽悠了我们。那么饭间她提起那个喷泉事件时,想来也看穿了陈光标的所有把戏,她之后见招拆招,借我之口向陈光标说出与我同行,也定然在计划之中。

秦晓萌的智商远在我捉摸的边际之外,但我不仅没有觉得她城府过深,反而因为她想要结识我的这个理由感动不已。其实这就是自尊心作祟,如果现在我是陈光标,是下山的那一个,我肯定要在心里把秦晓萌骂个底朝天。

我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很温暖,就好像你投石问路,听到了回声,你不需要马上做出走哪条路的选择,只是觉得这回应让你坦然心安。我把秦晓萌的手抓得更紧了,按照地图上陈光标标记的出口位置,我看到了那个出口隐隐约约的光。我大声对秦晓萌说:“你看,我们找到出口了!”

她也开心得不得了。其实我们这并不是古墓探险,没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但人在黑暗里待久了看到一点光就特别激动。更何况再不走出去,我真不知道在这黑夜里我还能对陈光标的兄弟义气保存多久。也许我会和秦晓萌告白,因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古语有云“不说是傻子”。

可恨的是,我没说。

我们脚下的路开始变得平坦,我们也就加快了速度,往那光亮的方向奔去。之后的一秒钟,我想说,我真的没爬过山,一点经验都没有。

那个出口一大片树叶铺着的地方,是个不浅的洞,我没有仔细检查,一脚踩空,掉了下去。晓萌拉着我的手,摔倒在地上,但她不肯放手。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梦境,原来那个倒零蛋是我,而不是秦晓萌,梦果然是反的。

我看了看身下,对她说:“晓萌,快放手,这个洞不太深,我掉下去没事的。你要是不放手,划在洞口边,手会破的。”可是我话音未落,秦晓萌没拉住我这么重的男生,滑了进来,然后和我一起跌在了洞里,我们身边扬起一阵灰尘。

我检查了一下秦晓萌的手,除了一点破皮以外,没有大碍,但是她细皮嫩肉的手臂上划出的血印,却让我的心陡然一动,我忍不住帮她吹了一下。当我抬头的时候,秦晓萌突然流出了眼泪,我一下子慌了,我着急地问她:“怎么了,特别疼吗?”她摇了摇头,对我说:“不是,只是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当时我觉得很意外,因为我始终觉得她弄成这样是我害的,而她居然会因为我帮她吹了一下伤口就感动得流泪。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女生真的很脆弱,男生只要随意的一点关怀,她们就可以梨花带雨,终生不忘。

之后我打开了手机,却收不到一点的信号。我只能期待陈光标尽快上山救出我们,或者随便一个经过的老农救出我们。一想到这个洞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我就想骂娘,但秦晓萌在我的身边。拉着我的衣袖缩在角落,我一句话也骂不出来。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快要靠近的时候,我又十分期望陈光标他们不要这么快地找到我们。

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秦晓萌和我聊了很多,因为我可能脑子摔得嗡嗡作响,记不太清楚,只模模糊糊间记得她说了她的家庭。说了她作为尖子生的压力。其中包括她为什么一接到那封信就急着和我们见面,出来爬山,她本不是那么好约的女生,她说她只是放手一搏,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是什么白血病、骨髓癌之类,是她爸爸已经给她安排了出国,她就快要离开了。

我的脑袋是蒙的,这让我很恨自己遇见了她,尽管那个时候我无法具体表达出遇见她的意义。

夜晚来得很快,湿冷的露水不一会儿就覆了我们一身,秦晓萌穿着一件很薄的外套,这让我实在没法不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晚上我们不停地打着喷嚏,睡睡醒醒,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我看到秦晓萌拿手电照着手心,在看什么东西。

我凑过去一看,是那种不知名的淡紫色的花。她的手里,一片轻飘飘的花瓣。

【玖】

我记得秦晓萌说:“清晨来,一定能看到上面的露珠。”一语成谶,实际上很多的话后来都变成了现实。

陈光标在农家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后虽然着急,但当地老乡说也只能出了太阳再带他上山找我们。

当我们第二天被一大群老乡和陈光标找到的时候,秦晓萌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那个场面让我永远无法解释,或许我也根本就不想解释。像电视剧里很多不知廉耻背信弃义的那些人一样,至少在陈光标眼里,就是这样。

我们被人救起,之后因为身体太寒,直接被送去了医院,我只在简陋的担架上回头瞥了一眼陈光标。他灰头土脸站在农人中,像极了村支书。但我已无力再开他的玩笑,因为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愤怒。

我妈去医院接我的时候,顺带帮我请了半个月的假,天知道我这打了多年篮球的身子骨居然没耐住那土山包里的一个冻人的夜晚。或许是因为秦晓萌寒到我心的温度,或许是我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总之我结结实实地躺了半个月。而我想问跟我在一起的女生怎么样了,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等我回学校的时候,只发生了两件事,都在意料之中。第一,秦晓萌病愈后出国留学了。第二,陈光标因为理综特别突出,被保送到某高校的特长生班,参加高考前的突击培训。我听说以前他不愿意,但是这一次他求着他爸爸一定要帮他尽快离开。

生活只在半个月间就发生了巨变,当我从那山里走出,我竟然变得孤身一人。我还未开始的爱情,我肝胆相照的兄弟,我们追逐着,打闹着,却突然就像那洞里的灰,扬了我一脸,呛出了我这个大老爷们一脸的眼泪。

【拾】

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我是个爷们儿,但却不知何时爱上了三毛的文章。她的字里行间,流转着女孩子一样的眼泪,让人没有办法不多看一眼。她的言辞笔调,又描述着兄弟一样的铁血温情,让人没有办法不去怀念。

今年我刚认识了我的未婚妻,我妈喜气洋洋地给我这个不再年轻的儿子张罗,我在不断的繁忙中忘却了读书时候的很多事。但那天我忽然收到了一封请帖,是某个姑娘的结婚喜帖,邀请我去参加。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

“秦晓萌”三个字,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我翻开我们班的毕业纪念册,也没她的名字,直到我看到她在喜帖内页写的名字,那个清秀的笔迹,我立刻想到了当年那双清秀小巧的手,曾被我紧紧地握在掌心,可惜的是,我再也没有福气遇见她。

我也才明白,初恋是她,但留在我心底里的不是她的名字,她的外貌,她的声音,这些我都没躲过时间的手轻轻地遗忘了,但她的气息和她在黑暗中靠在我的身后,留给我点点滴滴的感觉,被我的记忆永久地保留下来。

我翻开一本很久前买的三毛的书,我记得高考毕业之后我一个人独自去那山上看了很多那种不知名的花,但我没有采,我只捡了掉在地上的一朵夹在这本书里。现在它已经腐败得看不到本来的面貌。

就在同一天,我还接到了陈光标的电话,想必他也收到了喜帖。他在电话里笑说:“当年我多傻啊,那个洞我在调查山路地形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是已经废弃的出口。但我还在地图上标记了出来,因为我以为,我会和秦晓萌掉进去,然后陪在她的身边。我告诉她你不会爬山,到时候就叫她信我的,让你出去搬救兵……”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听得出电话那头一个肥胖商人发自内心的童心和欢笑,原来当年的陈光标一点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单纯,我一直以为我对不起他,只是如果时光倒流,一切逆转,他也会为了秦晓萌选择放弃我。我的那个青春年代的梦,人人都只能二选一,只有秦晓萌,她谁都没有选。

我在电话里笑着说:“你这货!当时我就不该顾忌你,在岩洞里跟秦晓萌告白,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我们恍如隔开世纪的交谈,电话打到最后我的耳膜疼得厉害,可是挂完电话,我的心里总觉得缺了那么一块。

三毛说:爱情有如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但她没告诉我,有些爱情一旦发生,说与不说都是错。

所以,谨以此文献给某个时代的兄弟,我还在原地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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