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神偷
苏静晨的声音有些略微的震惊,他说:“你没爱过萧何?”
摇了摇头她道:“没有,高二那年的寒假,十年跟着父母离开江城回北京的时候,她拉我到七秒喝酒。那时候萧何不在,喝醉了的十年趴在我肩上哭,她说,许紫昀,我哪里不好,为什么萧何会喜欢你,为什么。我没说话就那么抱着十年。那晚醉了的十年和我说了很多话,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就是,许紫昀给萧何一份爱吧,别怕伤害我。我不知道十年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但是我动容了,这么多年,坚强的十年从未求过我,所以我点头了,第二天萧何约我在麦当劳见面,然后就有了我们分分合合的半年,我知道我和萧何在一起十年伤心了,但是我不和他在一起,十年会更伤心。哪怕我与萧何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爱慕,却依旧像两个受伤人一样厮守在一起,萧何为了我,我却为了十年。”
故事没有讲完,车已经到站了。走的时候苏静晨问许紫昀:“你记得《素》中失恋的涓生回到家乡,年老的外婆抚着涓生散在肩膀上的头发说什么吗?”
微微一愣,看着苏静晨的许紫昀答道:“该走该留是注定,求神拜佛都没用。”
望着苏静晨离开的背影,许久未曾展露的笑容又洋溢在了那张脸上。
而在苏静晨的记忆里,这个总是在公车上翻看英文原版《飘》的女孩只有一次,唯独的一次和坐在她身边的女孩说:“若我是《素》中的涓生,自不会那般执着,执着太受伤。”
后来他在街边的小店看到她说的《素》,看了才觉得许紫昀就如那名字一般,有些伤情的感觉,求了老板好久,他才买了下来,作了礼物在她生日那日托人送出。
Eight
十八岁那年,许紫昀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江城,走的时候在机场等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等来十年,她把那个在街角她们曾经拜过姐妹的庙里求来的护身符留给了许宁,她和许宁说:“妈,告诉段慧,谢谢。”
离开江城的飞机划过地面,她望着窗外的云,长着嘴巴缓解气压,只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从没想过,在警局听到的十年对父亲的叫嚣是她听到的最后一次十年的声音。
二十岁那年,许紫昀回国,许宁来机场接她的时候,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她身边,那个男人原本应该以父亲的身份活在许紫昀的生活中。但不幸的是,在许宁之前,他已经有了一个家。从她懂事开始,她就开始承受那些无尽的谩骂,承受许宁是别人生活中第三者的这个事实。许宁固执的认为那是爱情,所以从小她就不相信爱情。
男人的名字叫杜守甚,那个名字曾经出现在萧何的起诉书中,亦是那个所有原告中最为有权有势的那个。因为被盗,杜守甚注意到了萧何,然后很自然地知道萧何和许紫昀在一起,虽然并没有什么亲情在,但那毕竟也是他的女儿,为了以一种自然地状态分来许紫昀和萧何,他告了萧何,当那个唯一的女儿找到他的办公室,整整十八年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那段与许宁相爱的岁月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年,而面前这个安静的女孩面容上带着许宁的娇弱,骨子里却秉承着他的倔强,她说了一切,无非就是让他放了萧何,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淡淡一笑,他问面前的紫昀:“你用什么证明。”
“你觉得,生在这样的家庭,我还会向往爱情吗?”因为不会向往爱情,所以不管萧何如何的英俊潇洒,歌声如何动人,她都未曾动心。而这些被她掩埋在生活中的真相,是十年所不知道的。她做着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十年,为了还十年相守六年的那份友情。
那个下午她答应了杜守甚出国,才换来了萧何的减刑,只是这些十年都不知道。固执地当她是她们的友情,他们的爱情的背叛者。
再见十年已是两年之后,墓碑上的女孩不再像以前一样光鲜耀眼,而是彻底变成了黑白色。她逃了好久,才接受十年已经离开的事实。尽管她在英国的时候,许宁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但是她还是固执的买了约翰·列侬,买了后街男孩,买了林肯公园的CD给十年。回来整整一个月,她才敢在这样一个下午,一个人打车来许宁说了很久的墓地,然后满山的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曾经因为她伤了脚背着她走了很久才找到医院的十年。
照片里的十年,安静美好,就像她们初见的时候,有着小女孩的纯净之美,少了因为萧何而奔走的劳累,少了那种为了成全背负的情伤。抚着照片上,十年脸上的灰尘,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哭,就那么安静的坐了好久好久,十年离开之后,她总想,如果她们的生活中没有萧何,而今的她们是否会幸福,只是就像《素》中外婆所说的那样,该走该留是注定,求神拜佛都没有。
回来的时候,她去过十年的家,棕榈豪庭的那间大房子只剩下十年的父母,见了许紫昀,十年的母亲一下就哭了,而她父亲则是坐在沙发上一支一支的吸烟。十年父亲的故事里,她走了之后,萧何入狱,十年连高考都没有参加,等着萧何出狱,在十年心里爱是要厮守的,若是真爱就不会像许紫韵一样弃之不顾,在萧何入狱之后就远走,但是出狱之后的萧何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江城。十年多方联系才找到萧何,那时候的萧何说他在美国,他要十年忘了他。
其实那不过是十年父亲的一场戏,他只有十年这么一个女儿,他不能让十年就这么沉浸在对萧何的爱中,所以他给了萧何一笔钱,让萧何撒了一个谎。
而十年从小就是一个倔强的人,喜欢什么不管如何都会拿到手,所以她瞒着父亲偷了家里的钱买了去美国的机票,那也成了她生命中最后的旅程。
初到美国英语并不好的十年一直躲在唐人街,一边刷盘子,一边打听萧何的下落,到美国的第二月,在唐人街附近的一条巷子,下了夜班的十年被抢,争夺中歹徒的刀插进了十年的胸口,十年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九岁的女孩抓着好不容易从歹徒手里夺来的平安符,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十年父亲递过来的平安符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那是许紫昀走的时候留给十年的。却在最后的最后要了十年的命。十年的父亲说,若不是为了抢回它,或许十年不会死。
把那些CD都烧给十年,许紫昀静静离开墓山,下山的风在耳边吹,耳边回荡的却是十年曾经在她耳边吼叫的声音:“我醉了为谁消愁,我哭了为谁泪流,谁在等我在天地的尽头,为我消灭心中不灭的哀愁。”
End
坐上离开江城的飞机,许紫昀望着窗外,依旧是那年离开时去学校的公车上的那个声音,依旧是那年公车上的人在问:“那萧何呢?”
回过头,整整两年没见,苏静晨依旧是那种略微淡雅的气质,只是却成熟了很多,他们是在登机的时候才相遇,因为缘分所以换了号牌坐到了一起,看着窗外,就像那年一样她道:“萧何并没出国,他出狱之后就回了老家,告诉十年出国也不过是想要十年忘了他,却没想到十年会追去美国。”
杜守甚带着她去见萧何的时候,曾经喜欢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头发略微有些长,身上永远都有一种诗人气质的萧何已经剪了长发,衣服也已经换成了得体的西装,再没了那种淡漠的气质,与曾经给她们的像是迷一样癫狂的青春。而今的萧何领着年幼的女儿,远走在夕阳暮色中。
而她望着那曾经在黑夜里都认辨识出的身影只觉得,不管多么挣扎的人生,多么不甘的命运,终究抵不过上天的一个玩笑,让她们执迷不悟那么多年。
她没有把十年的遭遇告诉萧何,因为已经觉得十年更愿意自己在萧何心中总是那种热情如火的样子,而不是飞蛾扑火一般在死在寻爱之旅上的凄凉。
十年的执着,萧何的遗忘,她的罪责,终究会在随风而逝的岁月中永远的留在他们的皮肤上,被岁月的风沙磨成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像电影里说的,在变幻的生命力,岁月,原是最大的小偷,偷走了年华,偷走了挚爱,偷走了珍惜的一切,留下给她的是一段空白再续却不能再回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