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楠和墨镜男子都停顿住,两人的目光整齐地回转,望向窗外,顾之楠松开了男子的手,走去打开窗帘。

“这是……什么……”

在月光下,一团黑糊糊的发着嗡嗡声响的巨云正朝这边袭来,在这里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光听它那古怪的声响和巨云的颜色,顾之楠心里就隐隐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之楠惊愕地看着外面,男子也走近窗户,“完了,完了,全完了。”

“什么完了?”顾之楠看着远处的东西,迟钝地问。

墨镜男子看了一眼床上的何洋,说:“快把何洋带到渔浪去,这里不安全了。”

顾之楠这才回过神来,可是当他准备再去抓住墨镜男子时,男子已然不见。他再看了一眼窗外那团发出嗡嗡声响的巨云,它在月光下显得古怪诡谲,他一把抱起何洋,朝门外冲去。

不知道为什么,顾之楠觉得那个墨镜男子很熟悉,而且他居然知道渔浪,看来男子真的了解什么,他抱着何洋,飞快下楼。

顾之楠本想找一辆三轮车回渔浪,没想到地面上那些蹲坐着谈笑的车夫看到天空中那团嗡嗡作响的云团都慌了神,拉着车子就跑。顾之楠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车夫,一口气给出一个好价钱,“快带我们去渔浪!”

车夫看一眼那奇怪的云团,也没多想,顾之楠带着何洋一上车,他就玩命儿地蹬起车来,速度都能赶上博尔特了。

前面的车夫飞快蹬车,顾之楠将脑袋探出去,半仰着看天,发现那团黑云忽而展开忽而聚拢,像是被什么东西稀释了又糅合起来。

顾之楠看了一眼昏迷的何洋,看到他脱落了皮层的脸颊,想起医院里的那个熟悉的墨镜男子,拼命回忆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之楠的思绪还在纠缠,车夫猛地刹了车,满头大汗地说:“到了。”

顾之楠带着何洋径直朝渔浪里走,进门时看了一眼街上,目光落在车夫身上,“你也进来避避吧。”

两人带着何洋走进渔浪,立即愣住了。

渔浪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一些是正在这里吃饭的顾客,大多则是路人,他们在街上看到那团黑云之后立即躲了进来。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惊恐不安的神色,看到顾之楠进来,谁都没说话。

顾之楠放下何洋,目光从那些惊惶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紧张地搜寻着什么,大声叫着:“飞寒!飞寒你在吗?”

“爸!”顾飞寒从人群后面走出来。

顾之楠松了一口气,看着儿子眼睛里透出一股温柔。

顾飞寒走到渔浪的一扇落地窗前,仰脸看着巨大圆月下还在涌动的云团,“爸,那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渔浪里的人都往外看,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我说过,总有一天大家都要完蛋的。”说话的正是那个神神叨叨的瞿白。

瞿白脸上荡漾着一种诡秘的兴奋,“我早就说过,灾难就要来了。”

瞿白话音刚落,一只粗壮的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搡到墙边死死压住,大家看到刘芒一脸怒气地看着瞿白,“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所以才这么说的?”

瞿白脸上的笑容扭曲着,他嘻嘻地冷笑着,嗓音沙哑地说:“那是‘正身’派来消灭我们的,我们大家谁的心不干净,谁就会死,你死定了,刘芒,你死定了。”

“什么‘正身’,你给我说清楚!”刘芒手上用劲,大家都不敢上前。

瞿白憋红了脸,“正身就是神,是神要消灭我们!”

所有人听到瞿白的话,都不免惊惶失措,渔浪里顿时一阵慌乱,讨论声纷纷涌起,顾之楠看大家如此惊慌,走近瞿白:“你说的是真的?”

瞿白哈哈大笑,笑得几乎疯狂,他打开刘芒的手,然后瞪大眼睛手指躺在一边的何洋,“你们好好看看这个人吧!”

大家这才注意到满脸涂抹着药膏的何洋,才注意到他那张结了锈皮层脱落的脸,在这些正常人的注意下,简直像一个丑陋恐怖的怪物!

很多人都退了一步,一个母亲将胆怯的孩子搂入怀中。

瞿白走到何洋身边,低头看着何洋被腐蚀的脸,说:“你们看看他,他的皮肤已经像锈一样脆弱,已经被空气腐蚀,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罪人,他是罪人,神才会降罪于他!”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渔浪中只有瞿白邪恶的笑声。

“你们等着吧,我们都是罪人,我们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谁的灵魂最肮脏,谁就会死得最惨,你们还记不记得被找出来的尸体?”瞿白说,“垃圾堆里的那具尸体,就是几个小时之后的我们——而窗外!那是正身之神派来消灭我们的使者!它们只要一降落,大家都会被腐蚀,都会变成和何洋一样的锈人!”

瞿白那确凿的激昂的宣讲声让渔浪里的每个人都感到无比恐惧。一些人看看窗外,那团黑云的确在慢慢扩大,慢慢下降,离地面越来越近。

瞿白洋洋得意地笑着,刘芒问他:“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是世界末日?”

“神的惩罚,我们都逃不掉。”瞿白望望外面的黑云,“你们等着看吧,今天是我们所有人的死期。”

05

第一个死的人就是那个车夫,正因为他走出了渔浪,人们才看清楚那团黑云到底是什么。大家都没想到,它是那么恐怖。

瞿白一番惊动众人的宣告后,大家都忐忑不安,这时,车夫却第一个站出来,朝渔浪的门外走去,他正将手放在门上准备打开,顾之楠就问:“你要做什么?”

“那个……我有东西落在车上了。”

“现在先放在车上吧。”顾之楠说,“你打开门,大家都会害怕的。”

“可是……那是我买给我女儿的礼物。”车夫说,“今天是她生日,她还在家里等着我。”

顾之楠的表情骤变,他看了一眼那团越来越近的黑云,问车夫:“你不会是想回家吧?”

车夫一笑,“没事,我就不信邪,哪儿会有什么末日审判,都是骗人的。”

说着,车夫打开了渔浪的门,走了出去,在众人面前关上了大门,径直朝自己停在门口的三轮车走去。

里面的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瞿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车夫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自己的车,对着渔浪里的人挥挥手,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就要离开。这时候街上已经死寂得如同墓穴,听不到半点儿风声,唯一清晰的声响,就是那嗡嗡的鸣叫。

就在大家看着车夫蹬动三轮车准备回家时,渔浪里一个眼尖的小孩子惊叫起来,大家纷纷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看到它了。

那是一群黑糊糊的苍蝇!

大概有个三四十只苍蝇,它们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在车夫将车蹬动时,它们嗡嗡地盘旋到了车夫的周围,然后像马蜂袭击人一样挑逗似的攻击着车夫。

车夫看到苍蝇起初还不当回事,当他发现苍蝇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渔浪的人惊呆了,隔着玻璃窗户他们看到几百只苍蝇蜂拥而起,纷纷扎向了车夫的身体。

车夫想用手打开那些苍蝇,却怎么也打不到,那些苍蝇从四面八方袭击着他,他感到手背和脸颊一阵火热,看看自己的手背,那上面变得锈迹斑斑。

“锈!”他绝望地叫了一声。

渔浪里面的人全都听见了他的叫喊,吓得浑身战栗。

这时,顾之楠想都没想就走到了门前,准备去开门。

瞿白的手却先他抵住了门闩,“你想害死我们吗?”

顾之楠看着窗外的车夫,他正被一群苍蝇包围着四处挣扎,脸颊在月光下起了一层薄薄的锈色,整个人痛苦地抖动着。渔浪里面的人看到他的样子也发出了一阵接一阵高低不一的惊叫。顾之楠说:“放他进来。”

“他要是进来,苍蝇也会进来的!”瞿白高喊。

这时,一个冲拳却猛地打到了瞿白的脸上,顾之楠回头一看,刘芒站在门口,瞪着瞿白:“你不是说都得死吗,早死晚死都是死,那为什么不让车夫多活一会儿,放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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