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一些细微的好像纸张被撕裂的声响。

顾飞寒惊恐地睁大双眼,目光缓缓从相片上移开,一直伸向那高大的书柜。

柳王月溪和易宇也朝那里看去。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一截又一截的骨头断裂了。

“那是什么?”

易宇摇摇头,走近书柜,把几本书从柜子上抽离下来。

三个人同时睁大了双眼,呼吸在一瞬间停止,心脏则剧烈地颤动起来。

书柜后面,竟然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无数的锈蝇的茧囊!

“咔嚓——”

一个茧囊瞬间破裂,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一只细小的锈蝇嗡嗡地飞出来,接着,无数“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了起来。

易宇丢开手里的相框,对柳王月溪顾飞寒大喊:“快上车!”

谁也没想到,这里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锈蝇,就是从瞿白的屋子里孵化出来的,就是从这个房间里飞出来的。

三个人坐回车中,关严了玻璃窗户和车门,猛地冲出了房间,一团团黑云一样的锈蝇猛追在车后,易宇疯狂地加快车速,朝外面开去。

顾飞寒大叫道:“我们就这么走了吗!我们还没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易宇嚷着,开着车冲出了瞿白的家。

09

渔浪里所有的人都把瞿白当做了神。因为那只停在他手上的苍蝇居然不袭击他,他们虔诚地来到瞿白的脚下,恳求他为自己洗礼。

瞿白脸上的得意甚于嚣张,他站在渔浪的一张餐桌上,真的像神一样给那些前来膜拜的人洗礼。他笑着说:“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正身是不会降罪于你们的。”

顾之楠和苍老的宫寒眼睁睁看着更多的人放弃了封锁房间,而是决定投靠到所谓的正身脚下。顾之楠摇摇头,然后拿出手机,拨打顾飞寒的电话。

打不通。

顾之楠的心一沉。

挡在他身前的宫寒问:“怎么了?”

“我没办法和儿子联系上了。”

“不是吧。”宫寒看着手机,“现在大家都开始动摇了,如果你这里不能解决,真不知道瞿白会做出什么事情,你应该知道他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顾之楠看着宫寒,“你的意思是,瞿白会借机报复?”

宫寒偷偷看了身后一眼,“你看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神了,如果他想要报复谁的话,现在可是最佳的时机。你和他的关系,平时似乎不是很好。现在大家都听他的话,你说他会不会……”

顾之楠被宫寒说得心里直哆嗦,这时,瞿白脚下一个男人正癫狂地问瞿白如何驱除心中的罪恶如何受到正身的护佑,瞿白一一作答。接着,瞿白的目光偷偷地瞟了顾之楠一眼。

那些相信瞿白的人正接受洗礼时,顾之楠身边的一群人则慌乱地退开,顾之楠回头一看,这才知道大家为什么吓了一跳。

何洋醒了。

瞿白缓缓转头,不管脚下接受洗礼的人,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顾之楠,嘴角浮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众所周之,何洋是顾之楠最好的朋友,而顾之楠和瞿白,的确有些厌恶对方。

“杀了这个男人!”瞿白陡然大叫,一手指着刚醒来的何洋。

对顾之楠的报复,开始了。

那些相信瞿白的男人纷纷扭过头,目光凶狠地对准了何洋。何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顾之楠第一个挡在了他身前,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你们谁敢过来!”

瞿白冷笑着:“居然还藏着凶器,正身的信徒,快把这个不祥的男人杀了,他已经被腐蚀了,身上染满了锈迹,却迟迟不死,现在正身命令你们杀了他!”

那些人竟然真的朝顾之楠走去,准备动手杀害瞿白。

顾之楠挥舞着手里的刀:“你们谁再上前,我就真的动手了!”

瞿白恶狠狠地命令着:“杀了他,谁敢阻止正身,就连他一起杀掉!”

就在瞿白丧心病狂般想要大家杀掉何洋和顾之楠的时候,一声尖叫又从人群中传出来,站在渔浪最边角处的几个人快步退后,四下逃窜。

是苍蝇!

飞舞的苍蝇进来了!

人群四处逃窜,那些想伤害顾之楠和何洋的人不知所措,瞿白大概是愤怒了,于是跳下餐桌,像个威武的士兵朝顾之楠和何洋走去。他不怕那些苍蝇,他大叫道:“冒犯正身之神的人,全都要受到最残忍的惩罚!”

然而,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瞿白的双眼一下子惊恐地睁大了。

他扭转头,看到了宫寒。

宫寒将一把水果刀扎入了他的后背,“你口罗唆够了,就歇一歇。”

同时,顾之楠对大家叫道:“楼上还有一个封闭的房间大家快转移!”

嗡嗡作响的苍蝇开始袭击人群,小孩子们哇哇大哭,那些刚才还相信瞿白的人此刻都狼狈地躲避。

大家正要上楼,“哐当”一声,渔浪的玻璃不知道被谁打碎了。

所有人惊愕地朝破碎的玻璃看去,柳王月溪、顾飞寒还有易宇站在了门外。

一群苍蝇飞舞在他们周围,竟然没有袭击他们三个人。

易宇看着受伤倒地的瞿白,说:“你该认罪了。”

10

“这一切,应该都是瞿白精心设计的,是他带来了锈蝇,是他把锈蝇放到了椿香街。”顾飞寒将大家集合在封锁的房间,看着虚弱的瞿白,说:“他是波多族的后裔,而这个后裔,一直都尊奉所谓的正身为最高神灵,并且认为锈蝇是铲除人间罪恶的使者。波多族人是不怕锈蝇的,因为他们有一样东西可以避免锈蝇的袭击!”

柳王月溪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油状物,“就是它,这是一种生物油,只要涂抹在身上,锈蝇就不会袭击你,我想瞿白一定在你们面前表演过这一招吧。”

顾飞寒说:“我们在瞿白的家里找到了很多证据,都足以证明这些锈蝇都是他人为制造的,椿香街的人之所以会被锈蝇伤害,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为什么……”一个女人盯着倒地流血的瞿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呵。”瞿白嘶哑的笑声显得很痛苦,“为什么,因为在椿香街你们都当我是疯子,都把我当神经病,都把我看成异类,我不敢出门见人,只能天天窝在家里,所以我很恨你们!”

瞿白近乎咆哮地说:“于是我想到了锈蝇,只要我把锈蝇放出来,你们肯定会害怕,但是我不怕,我知道怎么对付锈蝇,在锈蝇出现的时候,我就是你们的神,我才能救你们!”

大家都仇恨地看着瞿白。

瞿白冷笑着,“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用锈蝇了吧,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你们的景仰,得到你们的膜拜!我不想被你们忽视,我要成为你们的神!”

宫寒摇摇头,“疯了,真的疯了。”

很久没做声的易宇说:“瞿白,如果你真的不想被我们忽视,那现在还来得及,你告诉我们,如何才能驱散这些锈蝇?”

大家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瞿白。

瞿白无动于衷地躺在那里,看着每个人的目光,“现在你们知道我有多重要了。”

顾之楠走过去,“瞿白,没有人看轻你,如果是,那也只是你自己看轻你自己,我们谁也成为不了别人的神,你放出锈蝇,已经害死了不少人,你看看窗外,现在在椿香街大大小小的房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处于惊惶之中,有多少人等着天亮等着锈蝇散去,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死在了昏暗的巷子里,如果你有驱散锈蝇的办法,请你告诉我们。”

说着,顾之楠走上去扶住瞿白,“我代表所有椿香街的人感谢你。”

大家都用一种善良的肯定的目光看着瞿白,瞿白环顾一番,痛苦地闭上眼睛,忍住伤口的疼痛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攥小的玉石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种香料,是波多族专门用来驱散锈蝇的。”瞿白说。

顾之楠接过香料,紧紧地握在手里,感激地看着瞿白,扶他站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整齐地鼓起了掌。

天亮了。

11

晨间的雾霭匆匆散去,破败的街道上,一阵香味弥漫而过,那些嗡嗡的声响很快消失了。椿香街外面的街道已经变得很乱,大家纷纷走出房屋,在惊恐之后收拾家园。

顾之楠带着儿子扫开地面上的玻璃碴儿,看着远处的警察将瞿白带走。顾之楠问儿子:“你们易老师说,他真的能找到修复受害者身体的药物?”

“差不多吧,易老师还让我过去帮忙呢,他说以后……”顾飞寒说着停了一下,“说以后让我跟他学习如何观察昆虫。”

顾之楠低下头扫地,沉默片刻,说:“那你可要好好跟他学。”

顾飞寒笑了笑,“怎么,爸,你不反对我‘玩儿虫’了?”

“反对似乎没什么效果呵,我看还是慢慢来吧。”顾之楠说,“不过儿子,这次我觉得你很勇敢。”

说着,顾之楠放下扫帚,走去搂住儿子的肩膀,“我为你的勇敢感到骄傲。”

顾飞寒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温暖搞得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欣然接受,和父亲拥在一起,说:“谢谢你,爸爸。”

天光沉落,白雾散去,椿香街的街道上,那些杂乱迹象被人们打扫干净。每个住在椿香街的人见到彼此都是温暖地一笑,劫难之后,一切都在恢复往日的安宁。

巨大的日轮下,香味渐渐被风吹散,一只微小的苍蝇,奋力地朝远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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