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袋光年

大雨磅礴,天色阴沉的像是黑夜。

我给季夏鲟发了条短信,“谢谢你!”

他回:“以身相许吧!”

“滚!!!!”

“哈哈哈!”

这几条短信一直没有删除,保存在我那个老旧的手机中。

这也是我和季夏鲟,最幸福时光的句号。

回到目的地,是母亲接的我,路上还忧心忡忡地叮嘱我,“你爸爸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许吵他!”

我点头答应。

回到家,父亲的脸色果然很不好,我和母亲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收拾行李。

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父亲慌忙地接了起来,然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铺天盖地的大雨剧烈地砸着玻璃,父亲脸色苍白地挂断电话,有些痛苦地叹了口气,“季家出了事!”

“什么事呀?”平静的母亲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父亲看了看我们,小声地说道:“破产了!老季两口子入狱了!”

一瞬间,我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仿佛再也看不到季夏鲟那种清亮的眼睛散发出自信的光芒。

我感觉周围冰冷得有些可怕……

【五】

季家的破产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谈论。

正常点的,最多报以同情一笑,无关痛痒地说一句,“真是可怜啊!”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聚在一起,东扯西扯地开始恶意攻击。

而我也逐渐从这些人三三两两中的闲言闲语中拼凑起了事情的始末。无非是季伯伯投资失败,又遭遇诈骗,集团破产之类的新闻。

那段时间,我也没有见过季夏鲟,他当然不可能再来学校,而给他电话,也总是处于无法接通中。

直到三个月后,这件事渐渐平息,季夏鲟才再一次出现在学校里,遭逢巨变后的他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眼神冰冷,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只不好招惹的野兽。上课时他总是趴在桌上睡觉,课间又没了人影,我几次想跟他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发现根本没什么说的。

遭逢巨变,岂能是三言两语就释然的?

于是我就期盼着,他终有一日,能够自己走出桎梏,重新迎接阳光。只是……我用了无法换回的青春等待,却始终没有等到那天。

某天和同学一起去办公室取作业,还没站稳,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狠狠推开,一个脸色苍白一副惊慌失措模样的男生惊叫道,“要打死人了!老师……赶紧……赶紧去看看吧!”

班主任也吓了一跳,飞奔着班级而去。

和同学走出办公室,班级方向发出巨大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在这慌乱的一瞬间,我脑子里想到的,全部都是季夏鲟。

果然,等到班级的时候,季夏鲟正疯狂地挥舞着拳头,一个班级出了名的大嘴巴男生被他打得满脸是血。其他学生都站在一边,早就被吓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劝阻或是阻拦。班主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大声吼道,“快住手!住手!”然而季夏鲟早就红了眼,根本不听她的劝阻。

我也害怕了,脑子空荡荡的,也不知怎么就跨上前一步,挡在男生的前面,静静地等待着拳头落到身上。

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我缓缓睁开眼,看到季夏鲟已经缓缓放下了手,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地转身就走了。

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季夏鲟,他也没有来过学校。就这样,一直过了高考,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在等通知书的那段日子,我一直期盼着季夏鲟会突然出现,只是一直到最后,也没有他的影子!

后来几经周转在同学那里得到他的消息,说是在某间酒吧找到了他。于是我开始发疯地在城市的各个酒吧找他,那个炎热的夏季,我总是早出晚归,经常早早地出门了,到半夜才弄得一身烟味走回来。母亲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被父亲无声地用眼神拒绝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通知书下来,一直等到快要开学,我才终于见到了季夏鲟。他坐在灯光昏暗的吧台前,叼着一支烟,更加消瘦,眼神也带着一股犀利。我缓缓走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整整找了他一夏天,却在见面时,无法开口。

他看了看我,突然说,“带钱了吗?”

“嗯!”我急忙点头,从口袋里拿出钱包。

还没等打开,就给季夏鲟一把抢去了,他打开来,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不屑地撇撇嘴,“就这么点?”

“你还需要多少,我可以回家给你拿!”

“我需要好几万呢!”他哼了一声,顺手把钱包撇给我,转身就走了。

后来我就总去那间酒吧,经常把钱给季夏鲟送过去。终于有一次,他不耐烦地对我说,“林心暖,以后你不要来了!”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他。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自己更无能更可恶了!”他挑唇微笑,“所以,别再管我了!行吗?我答应你,会很好的,所以……你别再出现了!”

我咬着嘴唇,“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只能逃跑!”季夏鲟眼睛漆黑明亮,“逃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你希望这样吗?希望把我逼到那种绝境去吗?”

我静静看着他,点了点头,“好的,我以后不会出现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印象中的那天下了大雨,我在大雨中彷徨地走走停停,终于回到家。

高烧持续不退,我又坚持着不肯去医院,感冒也就时好时坏地纠缠了半个月。

神志总是在半梦半醒间让我回到过去,回到和季夏鲟一起走过的几个夏天。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总是唯美地回荡在脑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林心暖!”

也总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一遍遍叫我的名字。

欢喜的,喜悦的,眷恋的,忧伤的,难过的,焦急的……

而我已分辨不出,究竟哪个声音,才是最不舍的!

“林心暖,你出来!”

头痛欲裂地睁开眼,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才瞬间清醒,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幻觉。缓缓凑到窗户前,在一层迷蒙的雨雾中,我看到季夏鲟孤零零的身影站在小区的花园里,仰着头叫我的名字,“林心暖,你下来!”

他似乎喝酒了,脚步有些摇晃,脸色也苍白得十分难看,我叹了口气。季夏鲟,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呢?是你要我滚的,现在我下定决心滚出你的生命,你又跑来搅动我本来已经渐渐平静的心。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声音嘶哑,叫得越来越大声,我索性拉上了窗帘,抱着早已冰冷的手臂爬上床。

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听着他在楼下一次次地喊我的名字。

曾经那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次次的炸开,疼得我蜷紧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到底是母亲心软,悄悄推开了房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就算是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也好,何必这样躲躲藏藏的?暖暖,下楼见见他吧。”

我从被窝中伸出头,委屈地看了母亲一眼,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我披了件厚外套,接过母亲手里的雨伞,慢慢地走下楼,打开防盗门的一瞬间,一股冰凉的风卷了过来,我站在单元口,静静地看着季夏鲟。他也发现了我,一下子平静下来,什么也不说地怔怔发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撑开伞走了过来,把伞往他的方向递过去,遮挡住他的半个身子,虚弱地问道,“季夏鲟,你想干什么?你想闹到什么时候啊?”

“是啊……我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啊!”他苦笑着扯动嘴角,身子微微一晃,满嘴酒气地问我,“我听说,你终于决定要出国了?”

“嗯!”我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决定了!”

“去哪儿呀?”

“旧金山!”我尽量微笑着注视季夏鲟,“我一直都很喜欢的地方!”

“嗯!”他点了点头,“是个好地方!”然后就垂下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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