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
可我还是得对周泛泛同学说声谢谢。因为如若不是她的出现,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又一次在顾斯里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是一些气场超强大的人。譬如,顾斯里的超强冷气场,周泛泛的超囧冷气场。只不过,不同的是此冷非彼“冷”而已。
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如果那时候我能在极度尴尬的同时捕捉到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也许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明不白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在与顾斯里的首轮交战以全线溃败告罄之后,我不得不承认顾斯里道行高深至我无法抗衡的程度。之前我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蜉蝣撼大树,结果惨淡收场。如果我还不知道收敛的话,那就真的是咎由自取了。
唉。
好吧,其实我还是想知道原因的,只是撬不开顾斯里的嘴巴。
所以上面那些,全部都是我给自己找的自我安慰的说辞。在多次与他交涉无果之后,我彻底死心,放弃再与他周旋。我凭什么要因为他无理取闹式的冷感而被他牵着鼻子走。他爱讨厌就讨厌,反正他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少块肉。于是,我跟顾斯里又恢复成了最初视若无睹的绝缘式邦交。
我只当后面坐了个木头人,不到万不得以绝对不往后转。而如果黑板长在后面的话,我想顾斯里铁定也不愿抬头往前看,然后顺带不得不看见我显眼的后脑勺。想到这里,我竟然因为这一小小的地理优势,有着大大的喜悦。
对于我和顾斯里毫无下文的后续故事,周泛泛表现出鲜有的八卦:“陈朵七,最新消息。我刚刚听说三班的班花跟顾斯里告白了,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话题刚起了个头,她就停下来挑着眉看我。我知道她在卖关子,因为之前她跟我八卦我跟顾斯里的事时,我没有理会她。
其实她哪知道,我跟顾斯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暧昧之事可言。要有,也只是我被顾斯里讨厌了,而讨厌的理由我竟无从知晓。如此挫败的事情,我又怎么好意思跟她说。唉,想想,我还真是有负诸如周泛泛之类八卦兼观望之人士的厚望了。
顾斯里,他可不是我能轻易挑战的。
知我者莫若周泛泛也。她洞悉我其实是个十足的“闷骚女”,即使很想知道,也照样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所以她压根儿也没有期待我能够顺着她的意思,反问出一句“结果怎么样”.
如往常一样,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我一点,接着说:“结果顾斯里只回了一句‘对不起,我对读书以外的事情暂时不感兴趣,然后三班的班花就向隅而泣去了。我笑。原来顾斯里也是你们闷骚一族的,他怎么不直接说’我对你不感兴趣‘.哈哈哈,笑死我了。”
对比周泛泛的笑至花枝乱颤,我只觉满头黑线。
果然,顾斯里的道行有够深,即便是闷骚,他也比我闷骚得更有建树。
我再一次感叹,我对他重新实行退避三尺的战略决策是相当正确的。
过去的无数次经验告诉我们,上帝显然是无聊的,喜欢拨弄拨弄他面前的棋盘。然后身为他棋子的我们,便不负所望地娱乐了他。
一天,在可以把人挤成纸片人的公车上,一只“猪蹄”不断地挑战着我的忍耐极限。我用恶毒的眼神怒视着那只“猪蹄”的主人,结果其主人猥琐地冲我贱笑了一下后,便全然无视掉我的目光扫射。我奋力地往旁边挪动一点点,他就紧紧地追着我更靠近一些些。就在我欲哭无泪差点要尖叫出声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挤开了那位猥琐大叔。
我低着头,看见身后那只后来出现的穿着白色NIKE的脚,狠狠地踩了另一只穿着半旧的劣质皮鞋的脚。紧接着,我就听见人群中发出一声突兀的杀猪般的惨叫。
我感激涕零兼崇拜地抬起头,想要一探身后救我于水深火热的大英雄的庐山真面目,然后我就看见了顾斯里。只一瞬间,我便有种天地轮回的感觉。
虽然我极不愿被顾斯里看见我如此窘迫的样子,但是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我是非常之感激他的。骚扰解除之后,我酝酿着该如何开口对他表示感谢。毕竟运动会之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再次开口,心里不免有些尴尬。
就在我暗自深吸了口气准备道谢的时候,公车突然停了下来。而我要说的话,也因为公车到站被生生地咽了回去。我听见顾斯里丢下两个字,然后径自跳下了车。
他说–
白痴!
公车再次启动。我目光追随着顾斯里的背影,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那短暂的时间里,我竟然期待他能够回头看我一眼。即使又会是一个嫌弃的眼神,我也甘之如饴。
我突然有种预感,生命的脆弱就要由此展开。
换季的当口,天气骤变。大雨断断续续下足了一个礼拜。墙面和水泥地上,硕大的雨滴敲出掷地有声的噼啪声。空气被几场大雨浇灌得无比清新,让人有种冲进大雨里淋个通透的欲望。
我望着从门口进来的顾斯里,雨滴沿着他的下颚滑落,头发湿透,细碎的刘海服帖地黏在额前。他手上托着一只橘色的篮球,一定又是冒雨打球了。
他走回座位,经过我的身边,咫尺之遥,我闻到他身上雨水的清爽气息,带着生命的鲜活质地。
我沉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任我的文艺情调肆意泛滥,全然未觉身旁一道已经定格在我脸上许久的目光,直到那道目光的主人出声打断我:“陈朵七,你刚刚两眼放光地盯着顾斯里,肯定有问题。之前还说自己跟他没有奸情?!”
我顿时感觉额上挂了三条黑线,对上她从实招来的眼神,连忙辩解道:“没有的事!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跟他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这次,一向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精神的周泛泛同学,显然没有先前几次那么好应付。我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一个“谎话连篇,劣迹斑驳”的形象。所有的话,全部都是“解释就是掩饰”.
周泛泛铆足了劲儿跟我比耐心,对我进行无休止的狂轰滥炸似的逼问。我终于因为承受不住而向她全盘托出我跟顾斯里的所有“纠葛”,绝对没有丝毫她所想的“风花雪月”.
“陈朵七,难道你不觉得你之所以那么在意顾斯里讨厌你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你很在意顾斯里对你的看法,而你之所以很在意顾斯里对你的看法,其实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谁知道听完我的老实交代,周泛泛一口气吐出一长串绕口令般的话,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因为她的话而当即石化的我。
那是我从来都没有去考虑过的,一丝一毫都没有。
被她看得不自在,我干巴巴地呵呵笑了一声,“我会喜欢顾斯里?别开国际大玩笑了。”声音颤巍巍的,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像是单薄的辩解。
莫非真的被周泛泛说中了?先前我潜意识里一直逃避去理清的不明情愫,其实就是喜欢?我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结果越是深想越是证实了“我竟然喜欢上了讨厌我的顾斯里”这个事实。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撇撇嘴,毫不给面子地补了一句。
见我仍是嘴硬想要反驳,她果断地打断我,丝毫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径自说道:“咳,虽然顾斯里因为不明的原因讨厌你,但是在你深陷危难的时候还是见义勇为地救了你,看来他对你的讨厌还没有上升至厌恶的程度。撇去这一点,顾斯里也算得上是你的半个’竹马‘吧。嗯嗯,看来还是有发展前途滴。”说到后来,她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完全忽略掉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最后,她还“好心”地帮我下了一个结论,她说:“陈朵七,你完蛋了。”
是啊。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严重了,我完蛋了。
我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顾斯里的?
是在六年前所有的人都说我是好孩子,只有他看到乖巧的面具下那个真实的想要任性想要爸妈疼爱的我的时候?还是在六年后即使表现出讨厌我的样子,然而还是会在我遇到问题时两次出手救我的时候?又或者是在我不懂自我保护,而被他骂作是白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