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

文/穆尘秋

我永远记得年幼时候的辗转四处,不能忘记。

那时,和大多数父母不在身边的小孩一样,我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的整个童年,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流浪。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再辗转去到下一个地方。那些地方,可以是外婆家、阿姨家,也可以是大伯家,姑姑家。但是,无论住在哪里,我胸前永远都挂着一串钥匙,跑起来哗啦啦直响。除了洗澡不得不摘下外,我坚持戴着它。因为我知道,戴着它,就是戴着家,戴着爸爸妈妈。总有一天,我可以不用借住在谁谁谁的家里,从此不再居无定所。

后来回想起来,正是因为那样的生活经历,让我顽强得犹如荒原上的小草,只要给一点点阳光和雨水,就能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正因为那样,让我比身边的同龄人多了一份早慧。于是,大人们都说,陈朵七乖巧又懂事,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只是可惜了,父母的感情不好,真可怜。

当然了,后面的话,所有人都选择默契地藏在心里。只是在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份同情。

不过在顾斯里的眼里,我显然不是一个标准的“好孩子”.甚至,他压根儿就不觉得我是个“孩子”.大人们眼中的早慧,到了他那里就是“装”.

那时候,我飘荡的生活暂时定格在外婆家。偌大的院子,顾斯里家住南苑,外婆家住北苑。那时的顾斯里长得精瘦精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也许是男孩发育比女孩要晚一些的原因,大我大半年的顾斯里,却矮我整整半个脑袋。

就是这样一副营养不良甚至弱不禁风的形象,也难怪周泛泛后来看见顾斯里那时的照片时,会惊讶到嘴巴张至可以足足塞下一整个鸡蛋。谁说女大十八变的?看后来的顾斯里,妖“颜”惑众,蝉联三届的一中校草,要我说啊,男大绝对是升级版的七十二变。

可是在当时,身体上的弱势并没有让他在行动上对我服软。他挑了挑眉角,一脸嫌弃的表情斜睨着我,“陈朵七,天天装个乖孩子的样儿,你累不累啊!”说完,还略带嘲讽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加送给我。

我忍着内心强烈的想要扇他耳光并且顺带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对着他笑得一脸真挚,“谢谢关心,真–不–累。”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儿,不知是沉思我不按理出牌的回答还是什么,最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不客气。”

经验告诉我们,该装B的时候就千万不要装A.有些人呐,就是不能跟他硬碰硬。我就是装大人,就是装成熟,就是比你圆滑,比你世故,比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像所有的“所以”都有一个“因为”一样。顾斯里对我的不屑,并不是空穴来风。

大人们在教育自家孩子的时候,总会很有默契地使用同一个方法,且不被地域和时间所改变。此方法,亘古不变,比真理还要永垂不朽。所以,每当谁家要激励孩子了,陈朵七绝对是最好的榜样;而谁家要是教训孩子了,顾斯里自然是最好的例子。

可怜的花样美少年顾斯里,在那时就是这样一个任重而道远的反面教材。

至于后来,当顾斯里经历了神奇的“七十二变”,摇身变成翩翩美少年。成了不仅皮相好成绩也好的优质男。而这伟大的变迁,我全程缺席。因此,自然也无法见证顾斯里后来是如何上演了一出精彩的《从顽劣儿童到优质少年的励志成长记》。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原来,每一次成功的蜕变果真都是一次挫骨扬灰的美丽。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用不断地闯祸来引起自家父母的关注,让所有的人都能够彼此宽宥。在这一认知上,顾斯里和我显然是不同的。可惜顾斯里的叛逆,仍然没有改变自家父母的婚姻以离婚收场的惨淡结局。相比他的凄凄惨惨戚戚,我显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团圆大结局。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让顾斯里在高一的新班级里见到我的瞬间,就露出了仿佛看见瘟疫一样的表情。

那天阳光灿烂,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典型的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

新生报到处熙熙攘攘,人潮如水。长长的队伍如长龙般蜿蜒,天热似火,人声鼎沸。

经过了半炼狱式的中考,我跟周泛泛在等待了一个漫长的暑假之后,终于雀跃地踏进了梦寐以求的一中大门。一中是H市最好的高中。要知道在之前的一整年时间里,我跟我的战友周泛泛,为了“非一中不进”的目标,挥了多少汗水,撒了多少热血。

所以,我选择毫无理由地原谅那天我和周泛泛完全Hold不住的超亢奋行为。哦,阿门。

但是很快,我打了鸡血般的亢奋劲儿,在走进新教室对上教室中央的顾斯里那个嫌弃的眼神后,全线轰塌。

至此,距离我上次见到顾斯里已经过去了六年。他爸妈的离婚发生在我被父母接回后不久,听说他最后判给了他妈妈。他爸妈办完离婚手续后,他也就跟着他妈妈离开了那个大院。

虽然我跟他从前的交情,尚没有达到多年不见再次相遇需要用热情拥抱来以示想念的地步,可甫一见面就遭到旧识的不待见眼神,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有那么一瞬间被小小地伤了一下。

而当身旁毫无所觉的周泛泛激动地扯着我的手臂,用无法抑制兴奋的声音大声嚷出:“陈朵七!快看快看,我们班竟然有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并且还好不矜持地用手指直直地指向顾斯里那张扑克一样的脸时,我顿时有种无颜以对,想要即刻穿越的冲动。

“周大小姐,请矜持一些!”我趁周泛泛的“帅哥免疫缺乏症”完全爆发之前,将她往教室后排拉去。为了不让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特意选择了一个相较低调的角落位置。

除去升学率高这一原因,关于一中为何会让那么多学生趋之若鹜的另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就是帅哥美女多。对于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我来说,第一个原因就已足够,但对于“食色女”周泛泛来说,在某种程度上后者的魅力比前者的吸引力要大得多。

相比周泛泛面上毫无掩饰的激亢,我心下的汹涌澎湃绝对超出了承受范围。要不是顾斯里那很具代表性的眼神,以及那张似曾相似的面部轮廓,我想若他不用那么具有杀伤力的眼神对准我的话,我一定不会在人群里立刻认出他。要知道从病弱瘦猴到翩翩美少年,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咋舌兼难以相信的事情。更何况,我不是周泛泛,身上没有装着名叫“帅哥请别动”的雷达。

上课铃响后,从小培养出来的超强适应能力让我自动自觉地忽略掉刚才的那一幕,很快就进入了高中生的角色。

班主任三十来岁,姓蔡,教数学。班上女生只有十六人,出奇的少,因此当仁不让地予以了照顾。于是,前两排无一例外的全是女生。刚刚排好座位,就有男生调侃着说“花儿齐放,风景前边独好”,惹来全班哄笑。

上完第一堂课,坐在我后面的男生突然敲了敲我的椅背问能否跟他换个位置。说完还不忘推推鼻梁上厚厚的无框眼睛,以加强他对前排位置的迫切需求。我打量了他一下,小个子,脸上不知为何有些病态的苍白。在他迫切的目光下,我的善心渐渐催生,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眼镜男像是怕我会反悔一样,在我点下头的下一秒就冲到了班主任那里,取得了班主任的首肯,然后以极其迅速的行动力,在课间完成了换位。

新一轮的上课铃声响起,我看见顾斯里晃悠悠地走进来,在我身后的位置坐下。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感觉后背一片森冷。面对即成事实的现状,我那个悔之莫及呀。

我咬着牙腹诽,为什么眼镜男没有告诉我后面坐着的是顾斯里!

不过很快,我发现在得知顾斯里是我的后桌后所产生的不为人知的担忧全部都是多余的。因为除了乍一见面时投给我一个眼神外,他再也没有给过我其他多余的关注。即使是前后传送作业或练习卷,他也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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