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夏青葵开

 

听她说不好意思,良善没理会,只是挑了挑眉毛,那动作颇有还她一句“信你才怪”的意思。

“亲爱的良善,你好,我是初三·一班的宋苗苗,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是对我来说,我认识你已经足够了,如果你实在想知道我长得是什么样子,只要去我们班,坐在第一排第一桌的就是我,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裙子。良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开始喜欢你,喜欢你在学校主持大会的样子,喜欢你单手支着下巴凝望远处,喜欢你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坐在学校那棵大槐树下冥想,天黑都不回家……”

每听到青葵念一句宋苗苗所说喜欢良善所做的事情,与青葵做同桌的良善就会抽一抽薄薄的红唇。

其实他真不是想装酷耍帅,实在是……

“程良善,你有点责任心好不好,手把下巴支起来,对对,别瞟我,盯着窗户外面那棵大树,凝望,明白什么是凝望吗?”彼时的青葵拿着画笔,对着被她硬拦下来当模特的良善,指手画脚,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姿势不对,烦得良善头大,不能硬走,只好屈就,这一屈就是一个月,一个月后青葵完稿拉着良善检验画作的时候,青葵说:“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吗?”

“什么?”

“叫《少年何愁》。”

挑了挑眉毛,良善道:“叫这么文雅的名干什么?”直觉告诉他,以青葵的水平,“少年何愁”怕是画不出来,“少年何必”总能描出几分样子。

“你看了就明白了。”随着那声当当当,一幅脏兮兮的素描出现在良善面前。

揭开画布的青葵看着画中人,问良善:“明白为什么叫少年何愁了吗?”

没说话,良善点了点头。

以为良善真能看出画中的意思,青葵道:“你说说为什么?”

“画已经这么难看了,怎么也得起个提气的名字。”

“程良善,你才提气,你们全家都提气。”追打着逃跑的良善,青葵大声吵闹,他们追闹的声音,响亮得就连楼道末尾的转角都听得清晰,都能感受到那种快乐。

那幅《少年何愁》在海选时就被刷下,而青葵则不服气,之后每日留在学校的美术班学素描,并以良善这个模特做得不好为名,强留他等她放学。

亲,这才是真实版本的凝望和冥想,你还看得到美吗?还看得到帅吗?都是眼泪啊,还有那种隐藏在纵容下的小小呵护。

当然那封信和所有的信一样,成了石沉大海的幻影,上学下学的路上,良善的后车座也没坐过别人,永远是短发、精瘦,笑起来整条街都能听到的青葵,他载着她走过小镇的青石板路的时候,镇上的老人指着笑呵呵的两个人,说着玩笑的话,青葵也不恼,手里拿着两支雪糕,一支吃,一支宁愿看着融化,也要留给良善。偶尔回家的路上实在没了话题,青葵也会像个姑娘一样问良善:“良善,要是以后我没人要,你会不会娶我呀?”

“会。”

“真的假的?”

“当然是……”之后的字眼被疾驰的火车碾碎,火车过去,青葵再问,良善的回答永远都是那句,好话不说第二遍。

撇了撇嘴,吐掉已嚼成木渣的冰棍棍,青葵不服气地道:“切,你嘴里哪有好话。”

如果时光就像这样伴着他们慢慢长大多好,只可惜,故事总不能平淡地结束,值得用笔记下来的,都是平淡过后那个跌宕起伏的高潮,之后才是不得不面对的结局,而良善和青葵故事的高潮发生在他们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十六岁的青葵和良善考到市一中,似乎真的和小镇的老人们说他们的那样,是天定的缘分,毕竟整个九溪中学只有他们考进了市一中,不仅仅考上了,还被分在了同班。不同于九溪那所乡镇中学,市一中聚集着江城所有的好学生,每个都是那么高傲,看人都是仰着头的。

而历来喜欢对人笑,能很快和周边人变成朋友的青葵,在碰了几张冷脸之后败下阵来,不再想着和那些书呆子成为朋友,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回良善身上,毕竟她当良善是自己人。

可是这个自己人在上学的第一天就被老师无情地从青葵身边夺走了。

市一中是按着成绩排的座位,青葵和良善成绩历来都是一样,只是这次考到市一中,良善超常发挥,高了青葵十几分,这十几分在这个优等班能拉开很长的距离。

“为什么我们不能坐在一起?”当着全班众人的面,青葵收不住儿时的急脾气,起身便问。

老师看着这个短发的姑娘,秉承全市优秀教师的做派,扬着一张笑脸和青葵说:“杜青葵同学,座位是按成绩排名安排的,如果你想和程良善同学做同桌,下学期的考试可以努力。”

“可是……”

没有和这个倔犟的姑娘争辩下去,老师笑眯眯地道:“现在,我们打开课本温习一下这学期要学的课文目录。”

无奈地坐回到椅子上,青葵的同桌,一个胖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男孩问她:“你喜欢程良善?”

“和你有关系吗?”兴致不高的青葵甩他一句。

并不生气,胖子笑眯眯地道:“没有啊,可我觉得陈曦和程良善,比你和程良善在一起般配。”

“陈曦?”

指着坐在前排的良善的位置旁,胖子说:“就是程良善现在的同桌啊,你怎么这么不了解敌情。”

那是青葵第一次认真地去看另一个姑娘,因为在这之前,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她和良善最般配。那个上午,晨光自窗沿照进屋子,光影中女孩的侧脸若隐若现,长发染成栗色,隐约能看到长长的睫毛,挺立的鼻梁,还有那伴着读书声微微张开的红唇。

那张脸她看了半节课,直至下课铃声响起,她第一时间便冲进了学校水房。水房污浊的镜子里是个短发的姑娘,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眼睛不大睫毛也不长,只是带着一股鬼精灵,鼻子是与母亲一般的蒜头鼻,嘴巴不大不小,虽没有那个叫陈曦的姑娘长得可爱,但,但也算是还好的一张脸蛋吧。

捧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五官如何还是如何,丝毫没有变得要把校花压倒的趋势,索性也不再看,回到教室。

优等班的学生历来都是以埋头苦学为宗旨,这让从未把学习当成全部的青葵压力很大,就连逗弄良善的心情都没有了,而她偶尔抬头去看良善的时候,看到的也不再是一张埋在书本里专心读书的侧脸,在市一中的日子,她抬头去看他的时候,总能看到良善拿着笔,像是以前为她讲题那般,为新同桌讲着数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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