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夏青葵开

不屑女孩花痴的语气，另一个姑娘说：“你知道什么，良善和陈曦在一块好久了，我放学好几次都看到程良善上了陈家的车。”

“上陈家的车？陈家那么有钱，良善是从小镇来的，这算不算凤凰男啊？”

“有完没完？”本来淋了雨就很不爽的青葵以大吼的四个字结束了女孩们絮絮叨叨的八卦。而青葵也不理身边胖子同桌想要把校服脱下为她盖上的好心，固执地开着窗户，想让冷风把自己吹干，一并吹干那颗湿漉漉、很不爽的心。

十六岁的深秋，青葵第一次知道了心疼的感觉，她以为只要她乐意，良善永远会是她一个人的，却忘了这世上有太多的姑娘喜欢帅哥，而在感情上，也没有所谓绝对的喜欢。而所谓的厮守，在时光面前成了最廉价的装饰品，时光过去，它们一钱不值。

那日之后，青葵两日没来上课，不放心的良善问了与青葵同宿的女孩，女孩只说青葵懒得上课躲在宿舍睡觉，开始良善没觉得有什么，直至两天之后才察觉出不对。一个人杀到青葵宿舍的时候，昏暗的宿舍里，因那日吹了冷风高烧近乎39度的青葵蜷缩在棉被里，看到良善，以为是自己做梦，眼泪都下来了。

那天女宿楼下，女生都看到校草程良善不顾风度地背着已两天没洗头，穿着花花绿绿睡衣的青葵往医务室跑。原本故事到这里，两人的人生都还是皆大欢喜的，只是那日下午，烧得近乎昏迷的青葵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觉不是做梦，良善就坐在她面前。

见她醒过来，良善一改背着她上上下下找校医的关心，劈头便问：“杜青葵，你想死啊？为什么生病都不告诉我，你当我是你什么？”

本来病了两天，身体极为虚弱的青葵，被良善骂得手足无措。许久才反应过来，气息孱弱地反驳良善：“我不想麻烦你。”

“麻烦我，你让我送你上学的时候怎么不说麻烦？初中给你补三年数学你怎么不说麻烦，你现在知道麻烦我了……”听到青葵说怕麻烦他，良善压抑了几个钟头的火气爆发，第一次冲着青葵吼了起来。

听着良善的话，躺在床上的青葵面色苍白，不等他说完，便道：“正因为麻烦你这么久，所以以后不想麻烦你了，程良善，我这座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从今以后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踏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欠。”说罢别过头不再看良善。其实她不想和良善分开，只是气那日，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们在一起十六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到头来却不如一个才认识了几个月的小妖精的几滴眼泪。

似乎都在气头上，见她如此，良善摔门离开，却不知别过头的青葵并非嚣张，也并非固执，只是流了满脸的眼泪。

那日下午，校医室的护士来换吊瓶的时候和躺在床上流眼泪的青葵说：“吵架了？小两口吵什么，你可不知道，上午你来的时候你男朋友多着急，四处给你找大夫，你吊上吊瓶还一守就守你四个小时，这年头对女朋友这么好的男孩少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不是，等和好了，就不是不是了。”说着八卦的护士笑嘻嘻地离开。

即便别人不晓得良善的脾气，但是青葵却清楚明白，小时候被冤枉挨打，宁饿三天也不屈服，还要老爸端着热腾腾的甜豆腐道歉才肯罢休，那牛一样的性格与青葵一样，从不肯先低头，即便，即便是自己有错在先。

所以那天晚上，并不像是小护士说的，良善会放下架子来接着青葵回去。晚上八点多，秋风正浓，穿着薄薄睡衣的青葵抱着双臂，没力气往宿舍跑，只能默默地往回走，晚风凄冷，一人孤寂，这时候要有一个人给自己披上一件大衣多好，要她嫁了她都认了。

“谁……”身后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青葵警惕地回头。

只是她身后站得却不是身长秀丽，前来求和的良善，同桌胖子拿着自己的外套略带胆怯地看着青葵：“我……我没别的意思，就看你挺冷的，给你送件外套。”

“咱俩不可能。”秉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把柄在不喜欢的人手里这一原则，青葵忙道。

胖子嘻嘻一笑和青葵道：“一样，一样。”

那日，披着胖子的外套，端着他拿来的热奶茶，胖子送青葵回宿舍，两个人的路上，她难得叫胖子的大名：“宋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喝着奶茶的胖子，咳了很久才道：“这个真没有，青葵，我有喜欢的人。你别笑，真的，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跟你和良善的感觉一样，而这辈子除了她，我也不可能喜欢别人。”

抬眼看了一眼胖子，吸吮着温热的奶茶，青葵道：“你喜欢她，那她喜欢你吗？”其实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根本的并不在于我爱你，我喜欢你，而是在于，那个你是否喜欢我，若是喜欢皆大欢喜，若是不喜欢，一场狗血无厘头的悲剧。

“喜欢。”那两个字胖胖的宋卓说得坚定，而青葵也没再问，扔掉了喝光的奶茶，没和宋卓再见就回了宿舍。那样的态度并不是生气，也并非觉得烦了，只是被这个胖子的回答所感动。一个人即便再坚强，面对生死也无谓，若在感情面前是个弱者，她便什么都不算，而她便是后者。她并不是不喜欢良善，只怕这样的自己无法般配上那般优秀的他，即便她一直在跑，在努力地追，也怕有一天良善会回过头跟她说，杜青葵，你这么追着我干什么，我都有女朋友了，比你好看，也比你温柔。

她那么爱良善，那么喜欢和良善在一起，她真的不敢保证在良善把别的女孩拉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会不会杀了那姑娘。有时候爱慕、胆怯、自私真的是可怕的东西，会让人变得胆小，变得无法再用年少时的脚步坚定地跟着心里的那个人。为什么要长大？时光留在小时候多好，她永远能在打架的时候把良善保护在身后，永远永远。

见青葵消失在宿舍门口，宋卓拨了电话，说了青葵已经安全回去，电话那边的姑娘声音柔弱地道：“宋卓，如果我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你不会死。”那话少年说得坚定。

“如果呢？”女孩不依不饶，像是知道不会死，但只想要少年一个答案。

微微一笑，一个人回宿舍的路上，宋卓道：“也没有如果……”

青葵再见良善，不过是隔天的班上，不似以前一样干干净净，那日的良善头发凌乱，下巴也冒出了青青的胡楂儿，似乎一夜，便长大了。

那日即便低头不见抬头见，作为班长的良善召开了两次小组长会，作为英语课代表的青葵也发了一次作业本，收了一次作业本，两人都没说一句话，似乎随着岁月更迭，他们之间真的不得不去面对所谓的时光带来的成长与陌生，然后就此别过，直至多年之后被人问及年少时是否有过喜欢的人，才会想起那个被埋在心底的名字，只是那时早已物是人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