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君
文/屠生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
“鹅鹅鹅，就是我大哥，白毛涂一嘴，棉花糖太多！”
“哈哈……我们家君君最聪明了，来，哥哥带你吃糖葫芦去！”
第一章
贞观二十二年，唐朝皇帝李世民老爷子病重，感觉自己快扛不住了，遂作《帝范》十二篇，赐与太子李治。
“夫功成设乐，治定制礼。礼乐之兴，以儒为本……”四门学中，学生们齐声诵念帝范之崇文篇。四门学乃官办学校，隶属于国子监，学生一千三百人，五百为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八百为庶人子弟之俊异者。意思就是，五百个李刚儿子，八百个凤凰娃娃。这些学生入学年龄大多在十四到十九岁之间，可见我国古代便有了teenager的精准诠释。
“子颜，子颜！” 座下，一名青年低声向身旁唤道。
他旁边桌前跪坐着一人，眉目疏朗，面容英俊，此时，这人带着几分期许问道：“怎么，可是制科成绩出来了？”唐朝科举，每年按例进行的叫做常科，有时国家为选拔人才而专门举行的叫做制科。
“非也，陛下病重，这届制科怕是白考了。”然而，此人话锋一转，复道：“子颜，不提那些，我听说祭酒大人今天会到此讲学，来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祭酒大人了！” 说话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那名被唤作子颜的年轻人，闻言亦显出几分喜色。祭酒大人，国子监的最高长官，天下学子共尊的士林领袖。听说这位老先生才华极高，出口成章。三国时期，号称天下才学十斗而独占八斗的曹子建能够七步成诗，而祭酒大人曾经抓了四下脖颈便为律一首，因此得名“张四抓”。今日能一瞻当世大家之风采，自然令人不胜向往。
晨钟再响，早课毕，学生纷纷来到食堂用早饭。四门学内膳宿全免，然而袁湛素来节俭，照旧只拿了一个馒头二两青菜，端着碗粟米粥，坐在长桌一角安静用餐。
“听说了吗，祭酒大人此番将简拔一名黎庶门生作为随侍，陪大人下江南巡察学务。”
“真的！这可是咱们的好机会啊！”一个普通士子抚掌道。所谓十年寒窗，平凡人家的学子本就比官宦之后辛苦许多，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改变命运，他们自然不肯放过。
“好，我这就去打听一下大人喜好甚么！”站起一名士子，饭也未动便匆匆离去。
袁湛闻言，也是心头微动。
如果能被祭酒大人带往江南巡察，说不定会遇到恩公——不，恩人是位女子，也好让自己报还她的大恩！
可是，传闻张大人情性不佳，最喜挑人毛病，睚眦之间，寸毫不让。而且自他成名以后，虽佳句频出，却俱为半爿，竟不曾再写一首完整的诗作，因而又博得个“半边诗尊”这褒贬不一的称号。
“子颜，子颜！”袁湛听到有人唤自己，循声望去，赫然是方才告诉自己祭酒大人将来此讲学的同窗好友罗彦。罗彦跑来这边，一把拉起袁湛的胳膊，“快随我来！祭酒大人已经开始选人了！”
袁湛一头雾水，“不、不是来此讲小经周易吗？”
“讲甚么，听说大人嫌食堂饭菜难吃，怫然大怒，把讲学取消，直接挑选随侍了！”
袁湛心想，这老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性情乖僻，只是为了下江南寻得恩人，说不得要去碰碰运气了。
第二章
张梦君黑着一张俊脸，躺在他那特制的黑酸枝木扶手靠背大摇椅上——木办法，唐朝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席地而坐，要不就是整个小马扎。你说我好歹也是朝廷大员，搞得跟宿舍院里拿着蒲扇呼哒呼哒的老太太似的，多没面子！还好太宗——呃不，庙号这东西是皇帝老爷子死了之后才有的，陛下开明，准我带着自己发明的摇椅到处招摇，总算没让这颗富含了21世纪智慧的脑袋失去用武之地。
张梦君摸了摸自己性感的小唇髭（友情扫盲：zì），心想早知道会穿来唐朝应该先去日本适应一下榻榻米，结果搞得自己跪坐一会儿连膝盖都青了——用杜拉拉的话说，总觉得这样才算真的爱过！
旁边战战兢兢的四门学士也没想到，祭酒大人会起这样一个大早来食堂用膳。天地良心，公学经费有限，一千三百名学生又是膳宿全免，怎么可能像您在家里一样山珍海味！虽然腹诽不已，可老头儿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满之情，谁叫眼前的祭酒大人非但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名士”，又是太子李治的老师——如今陛下沉疴难起，大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成为“帝师”了啊！
“大、大人，您看，要不再为您准备点酒菜，方才属下招待不周……”
“不用了！”张梦君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我要与这帮……娃娃，同甘、那个共苦嘛！”拿腔拿调地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简直爽翻了天。看着座下跪坐着的数百名学生，心想老娘、呃不，老夫要是不穿越过来，也跟你们似的，上着苦兮兮的高中，等着被高考烤得两面皆焦。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狡黠之意，撅着屁股站起身来，朗声道：“想作诗啊！”
下面顿时群情激动，当朝名士、号称四抓成律的祭酒大人竟然要作诗了！四门学士连忙吩咐助教拿出笔墨纸砚准备记录。
只见张梦君俊脸微扬，大笑道：“高考伤我千百遍，我待高考如初恋。有朝一日做考官，虐遍唐朝众书院！”
众人不解何谓高考，然而听到后面两句，不禁冷汗涔涔。国子监祭酒乃是科举的重要人物，如今大人这样说，岂不是直言此次常科会艰难无比。思及此，学子们心生恐惧，更是对那个“随侍”的差事眼热不已。
张梦君抖了抖袍服躺回摇椅中，“下一个，赶紧的！”先前面试了四五十人，没一个让他满意。要么就一脸谄媚，要么就故作风骨；有真才实学的往往不懂生活，懂生活的又太猥琐。他暗自叹了口气，最关键的是，都不帅啊！
袁湛排在罗彦之后，此时听到通传的小厮报自己名号，连忙躬身走了上去。为表恭敬，袁湛低着头，拱手再拜道：“晚生袁湛，参见老大人！”
然而，他耳边只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嗤笑。袁湛以为旁人嘲笑他礼数不到，于是腰身又低了几分，重复道：“晚生袁湛，参见老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