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芽
他其实是我的亲哥哥,父母在我们小时候离异了,所以我们就失散了,最近刚刚团圆,这样戏剧化的谎言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就是朋友。”叶芽勉强说出实情。
哇,女生们发出由衷的赞叹。
叶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莫名其妙感受到一种得意的感觉。在新的学校里处处受挫事事垫底的她好像也找到了什么可以倚仗着骄傲起来的东西。
可是——她和慎独真的仅仅是朋友而已呢,再没有更近一步的关系。
周末虽然去相约一起出去玩,但,是结伴去动物园,看完火鹤鸟看大熊猫,慎独拍了很多照片,镜头却总是对着各种飞禽猛兽。
知道叶芽的成绩一塌糊涂之后 ,慎独会和她一起去肯德基点上两杯可乐,坐上好几个钟头,帮她答疑解惑。
如果不是她心不在焉冒冒失失过马路时慎独不得不伸手抓住她,他们基本没有别的肢体接触。
所以真的仅仅是朋友而已,就像幼儿园坐前后排的小朋友。并不是别人所误会的还有什么别的暧昧。
认清这一点的叶芽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感觉。如释重负?怅然若失?天气越来越冷,慎独穿上了笔挺的毛呢外套,即使顶着有点乱的头发看上去还是英俊得不得了,就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种无所不能简直可以和神媲美的男猪脚,“喂,何慎独,我喜欢你。”
叶芽说话的时候旁边恰好有辆汽车不知为什么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什么?”慎独像是没有听清叶芽的话。
“我说,你好像总是很有空嘛。”叶芽很没种的调转了话题。
之八
因为无故缺席了学校的社团活动,被爷爷叫进书房严厉训斥的慎独低着头一副诚心听训的样子。
“那些时间你都去了哪里?”
面对爷爷的这个质问,慎独答不出来。他不能说我去见了一个女孩子,因为爷爷接下来势必追问,怎么,你早恋么?
不,他并没有。
叶芽在刺耳的汽车防盗警报声中说出的那句话,慎独其实是听见了的。
说真的,他吓了一跳。
最近他确实没事就爱去找叶芽,也真心地认为她颇为可爱,和她一起消磨光阴的时候空气中似乎都多出一种难言的带着香气的温暖。但是喜欢她?
这个总是神神道道不在状态的女孩子,没有能力适应现实生活,总是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狂想,公平地说,她是个相当没用的弱者和失败者。
从小到大,慎独的身边尽是一丝不苟一本正经、目的性明确、行动力超强的家伙,都是不折不扣的成功人士或者即将成功人士。
所以他实际上是被叶芽带来的新鲜感所吸引了,而并非喜欢她。
也许他该和这个女孩子保持距离了,不喜欢她还故意接近,真是相当的不地道呀。
爷爷宣布了这一整个周末都要关他禁闭的决定。
身为何家的子孙,一出娘胎就被教导要服从爷爷的权威,爷爷的训示必须全部听从,爷爷的惩戒必须全盘接受,绝对不可以对爷爷说“不”。
“不行。”慎独想起周末他是约好要和叶芽见面的。说完慎独自己也吃了一惊。他看着爷爷的眼睛惊异地瞪圆,脸色也慢慢红涨起来,那种所谓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就是这样没错吧,这个在他心目中一贯威严尊荣的老人忽然变得像漫画人物一样有趣, 慎独忍无可忍,噗嗤笑出声来。
气得快爆血管的爷爷随手拿起镇纸向慎独丢去。
之九
今冬的第一场雪,干干的,像白色的帆布被剪碎了洒落下来。
因为肯德基和麦当劳都爆满了,所以一起去了收费颇为昂贵的咖啡馆。热巧克力装在漂亮的马克杯里,香气盛烈地绽放。慎独感觉到手背上的擦伤仍在隐隐作痛。上次惹恼了爷爷之后,慎独被罚新年前的所有周末都不许出门。但是叶芽打来了电话。
“马上要考试了呀。”
“我这边也是。”
“估计会很荣幸地成为第一,倒数的。”叶芽满不在乎地自嘲着。
有鉴于她对于学习那种疲沓的态度,又身在Z中那种学校,倒数第一也是她“罪有应得”吧。可是一想到叶芽会因为这个垫底的成绩而遭受的耻笑,慎独心里便堵得慌,虽然叶芽没有说过什么,可是每次去她学校,她差不多都是一个人在走路,谁都不愿意走近她的身边,人缘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呀,成绩超差,性格又怪里怪气,那么被当做发臭的鱼干对待也是她自找的吧?
连上帝都不会去帮那些不想自救的人,他更加没理由要去多管闲事呀,脑子里虽然掠过这样的念头,但慎独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周六去找你呀,我正好有点时间。”
本来从二楼卧房翻窗逃家对慎独来说轻而易举,在爷爷这么多年的监督敦促下锻炼出的强健体魄足以应付,可是下了雪,到处都很滑,慎独摔了一个跟头,手背被墙壁上旧年的爬藤植物刮伤。
虽然当时就抓了一把雪按住了,没有流什么血,但到了此刻仍是隐隐作痛。
“怎么搞的?”一见面,叶芽就担心地问。
“没事。”慎独拉长衣袖盖住伤口,不想多解释什么。如果他对叶芽说出实情,会显得像在邀功吧?他那么排除万难只为出来见她一面?拍电视剧么?
其实他也没有多在乎叶芽会不会考倒数第一吧?
他需要的其实是一个可以和爷爷对抗的借口。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闹叛逆之后,慎独马上就对这件事情上了瘾。凭什么他一定要任由爷爷捏扁搓圆,他也是一个人,不是面团好么!
穿了新的天蓝色羊绒毛衣的叶芽看上去皮肤很白,她这种瘦小的女孩子似乎特别适合穿得厚嘟嘟的,整个人像被什么妥帖地包裹住了,叶芽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的安宁悠闲,她用咖啡馆提供的面纸折着纸玫瑰,对尽心尽力替她讲解着课本上的知识难点的慎独似乎充耳不闻。
好像现实世界真的和她无关似的。
她到底为什么会认为她有资格活得这么不负责任?
手背上的伤口又开始辣辣作痛,慎独忽然对叶芽无比恼火起来,他忘记了刚才他已经说服自己他不辞辛苦跑这一趟只是为了挑战爷爷的权威,“喂,你专心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