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入画
“担生,你很怕吗?”师兄斟了一杯酒,嘴边似有叽笑。
“师兄,我……我是担生,不是天灵。”
“是吗?天灵,可是,我要给你看的画,你还想看吗?”师兄有眼中印着我惊恐的表情。
“师兄,是不是看了这幅画,我就能知道师傅在哪?是不是就可以去求见寺完成师傅的心愿?”
师兄似有些不甘和痛楚,将一杯酒狠狠地吞下,点了点头。
我笑着说:“好,师兄,我准备好了。”然后任由他举起右手,上面不知何时多了道口子,汩汩的鲜血带着体温复上我的双眼,“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把你从求见寺中带出来,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天辰会不会怪我,可是,天灵,我不希望,我不希望你一直一个人被封在画中,……更……更……更不希望,你忘记我!”
四
眼前一黑,待我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极目的桃林,美若仙境。林中传来一阵笑声,“哥哥,哥哥,你看,子尘老是欺负我。”闻声望去,居然是师傅,真的是师傅!我站起来,朝林中奔去,然而就在我要接近时,我看清了那个笑着叫师傅哥哥,跟师傅撒娇的女孩——那张脸,虽然才不过七八岁,却是跟我一模一样。而旁边一身白衣的少年,正是师兄,薜子尘。
我愣在那里,天辰,天灵,我恍然道,原来师兄口中的天灵是师傅的妹妹。接着,画面一幅一幅地闪过。画里的女孩总是会被薜子尘欺负,而每次师傅总是会把女孩揽进怀里,然后罚薜子尘变成桃树,再画个秋千,任由女孩在上面荡个满意。
师傅看着他们笑着闹着,眼里总是满满的笑意。画里,两个少年呼啦啦的成长着。直到画画一闪,画面里女孩长成了少女,明眸皓齿,薜子尘拦住少女问:“天灵,你是我薜家定下的媳妇,这天山上,没有人敢逆我薜家的意,你告诉我,你,你究竟喜欢的是何人?”“我喜欢天辰,天灵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喜欢的都是天辰。”“你,你,你怎么可以喜欢自己的哥哥?他是你哥哥。他告诉过我,他不可能喜欢你的。” 薜子尘温和的脸上充满了戾气。不知为何,看到这里我的心突然收紧,我知道,有些东西就将发生,而我,只能站在画中看着它发生,发展,却无力阻拦。
薜子尘狂笑道:“天灵,你不信的话就随我进画看看便知。”画中画出现在我眼前,画中师傅和薜子尘争吵着,我只听见师傅吼道:“我不可能喜欢天灵,天灵是我妹妹,更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喜欢她?!”站在画中的天灵面色苍白,她应该知道,心画是骗不了人的。
当薜子尘拉她出画的瞬间她却决然脱手,任由画门消失,把自己锁入了画中。尔后,我看见师傅赶来时用尽了全法力也无法打开画门,最后在天山众人的帮助下将残留的最后一点画卷送往鹏山的求见寺,得以保存天灵的一丝气息。薜子尘和天辰二人开始下山寻痴男怨女的心画以化解这段感情纠葛,且十二年求见寺开寺时进去求见,只要寻得天灵转世的肉身投入画中,便可解救天灵出画。
而天灵怨气太重,直至师傅和师兄画了整整两百年,集了两百年的心画才得以投胎。
五
我知道,我就是天灵转世的肉身。我突然很绝望,和师傅相伴的十二年,师傅对我的好是不是只因为我是天灵的肉身?可师傅……我不是天灵,我是担生,我是担心。
十二年前,师傅带我去求见寺时,是不是就曾想把我投入画中?还是在师傅的内心终究是有不舍我半分,所以给了我十二年的疼爱和回忆?我知道,这一个回,我若去了求见寺,必是有去无回。
我以为,我会哭,可是,内心却只是一片冰凉。
我问师兄,“那丘千凌为什么会死?”
师兄转过身去道:“你帮夏子念画了画,已经动了侧隐之心,如若丘千凌找到你求画带夏子念的肉身去投胎,你必会同意,如此,你就会被画噬,消失于六界。”
“所以,我接不到所有关于情爱的心画,都是因为你,是吗?那边城的应公子呢?”
“边城,应家,是你这具肉身投胎的地方,当年,你周岁后我便将你抱走。骗你师傅说,你是个天灵投身下来却成了孤儿。只是应家留了一幅你小时的画像,你哥哥应蒙一直在找你。”
“应蒙,应蒙……”我喃喃地念道,原来他叫应蒙,原来,他是我哥哥。
“是你杀了他吗?”我抬头望向师兄“为了怕我知道不肯心甘情愿的代替天灵去画中,你就杀死了我哥哥吗?”
“是。”
“你……你怎么可以。你难道就不怕我明日不去求见寺吗?”我叫嚣着,疯子,为了一个天灵,他和师傅都成了疯子,疯子,疯子。
良久,师兄道:“你不会,因为,你还想再见你师傅,天辰。”
六
薜子尘说得对。
我舍不得师傅,我找了十二年,不过是为了再见师傅一面,我画了十二年,不过是想听师傅亲口赞扬我一句。十二年前,我也曾亲口答应过师傅,十二年后,替他再来。无论师傅是否也跟师兄一样,只是为了利用我。
求见寺的住持见我到来,引我去了天灵的画前。
我回身问师兄,“师兄,是不是我进去了,师傅就能来看我了?”
师兄眼中似有一丝狂热,似乎又夹杂着有一丝不忍,却依旧看到师兄的头重重地点下。我闭上眼睛,割开了手指任由血一点一点的渗进了画卷,我感觉身体越来越紧,整个骨头都被挤压得生疼。直到整个画卷一点点被延伸显现出一个女子的面貌出来。我甚至看见自己的皮肤,毛发一点一点的撕裂离开我的身体,然后,我看见她穿过我的身体,而我穿过她的画身。整个飘浮起来。
“担生……”门外传来一声厉吼。
我转身,是师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拼命地想喊一句师傅却再也出不了声。困在画中,原来就是相见相望却不能相通的两个人了。
“薜子尘,你为什么要骗担生?”师傅一把将薜子尘推倒在地,那满脸的痛色是我从未曾见过的。师傅,他,是在为我心疼吗?
“天辰,我没有骗她,是她心甘情愿的替天灵入画。”薜子尘直直地望着从画中出来的天灵,眼眶隐隐地发红,“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