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恒
文/苏墨白
典藏:年少的我们那样相信爱情,相信允诺会给自己幸福的人,却从没想过,有些幸福就像塔尖上的砖瓦,经不起这世间一丝一毫的动荡。
1.
罗征和叶亭芝离婚那天,张小二被判入狱。
我开车从高法赶去民政局不过半个小时,去的时候,罗征靠在吉普车上看风景,叶亭芝一直看表,我的车开进民政局的院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本来我还想跟罗征说句话,叶亭芝却摆着一张臭脸说:“马上开车,不然我自己打车走。”
“你还长本事了,四年前是谁抱着罗征说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道。
“那是少不更事!陆语诺,我的事儿待会儿再说。私家侦探那边来了信儿,我刚办手续没顾上,咱现在去吧,反正你早晚得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我拨了一下头发,细碎的黑发从指间穿过,人生总有什么是你怎么想抓都抓不住的。
见我不说话,叶亭芝又道:“怎么着,给个痛快话。”
北京的马路历来拥挤不堪,那天车却畅通无阻,似乎老天都逼着我去看那些我本不想看的东西。
我有些不耐烦:“你说去也得有个地方啊。”
“亮马桥,渔阳饭店。”
车开在马路上,风把我的长发吹得老高。我想到多年前,陈修第一次吻我的场景,那时我也养着长发,我们坐在胡同口那颗白玉兰树下吃冰棍,我吃得满嘴都是,十三岁的陈修一手把我的长发挽在耳朵后面,一手含蓄地给我擦嘴,慢慢的,手变成了越来越近的脸,然后脸又变成了他的嘴巴……
后来大学宿舍的女孩子八卦起初吻的年纪,我说十三岁她们都不信,说小孩过家家不算,得说深吻的。其实我和陈修那吻挺深的,他吻得我喘不过气才罢休。从那之后,我和他的走上了共行的岁月。
十三岁接吻,十五岁正式在一起,十八岁考上一所大学,二十二岁毕业进一家公司,二十三结婚,二十四岁这一年,他靠着本事荣升部门经理,我跳槽去了新的设计公司,我们努力去经营那个小家,却因聚少离多,日渐隔阂。
二十六岁,认识陈修的二十年,与他接吻十三年,成为他老婆三年后的今天,我在这个夕阳将落的下午,带着闺蜜去捉奸。
陈修与他秘书的事情,对我来说早不是秘密,那个才毕业的女孩有着一头漂亮的长发。第一次见那姑娘还是我和陈修同一家公司的时候,面试她的就是我,我记得那时看到那姑娘的简历,陈修说:“她多像你念书的时候。”
“哪像,我比她漂亮多了。”彼时,我虽还养着长发,却早没了年少时的稚嫩可人,因在职场拼杀,我把自己武装得犀利逼人,不再小鸟依人一样靠在陈修怀里,让再依靠他才能活着。
后来这姑娘被陈修选为秘书,再后来我跳槽去别的公司,偶尔也能从曾经的同事那里听到些陈修与那姑娘的事情,可我都不信,可这世上许多事不是我不信就不会发生的。我再见那女孩是在三个月前,我出国公干赶回家的时候,下了飞机我连一口水都没喝,要司机赶快开回家。但那天为我开门的,却不是陈修。
开门的姑娘穿着我的拖鞋系着我的围裙,手里拿着我家的锅,而发烧的陈修就躺在床上。那一刻我没发怒也没骂人,我收起了所有的脾气,静静地关门离开。我约发小叶亭芝诉苦,听我说陈修或许出轨了,叶亭芝说:“你要拿不准,我帮你找私家侦探查查,语诺,有些事情总要面对。”
喝多的我没想到叶亭芝真找私家侦探了。至今为止,我看到了无数陈修与那姑娘在一起的照片,而今天是他们三个月第一次开房。说实话我不想去,可是如今却有些骑虎难下。
车开到渔阳饭店,猥琐的私家侦探凑了过来,叶亭芝问了房间号码给那人结了十几张百元大钞后他笑着说再会。我骂道:“滚远点,这事儿有再会的吗?”
客房门口,夕阳照进酒店长廊,我在那片浓郁的金色中进退两难。
“敲啊,等什么呢?”叶亭芝抬手就要往门门板上拍。
就在她即将敲响门的时候,我一把拉住了她,然后一秒钟都没迟疑拽着她离开。
饭店楼下的花园,叶亭芝则没完没了地说:“你怕什么?愧对你的是他,你十三就跟陈修谈恋爱,说不好听你们要是早熟点,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是他陈修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
“别说了行吗?我烦。”
“怎么就不能说了?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干吗非一根绳上吊?还是你就甘心他这么对你?”
看着面前叶亭芝那张狰狞的脸,我冲着她吼道:“我就甘心了怎么着吧?你和罗征离了就看不了别人比你过得好是不是?你就非得看着大家过得都比你惨你才觉得幸福是不是?张小二结婚的时候,你多看不起他老婆,可小二进去这一年多,那姑娘哪都没去,今儿下午小二判刑七年,你知道那姑娘说什么?那姑娘说别说七年,十七年我也等你。你他妈看看,这才是真的感情,这才是不离不弃,你那根本不叫爱,罗征哪对不起你你跟他离婚,你跟那飞行员的事儿你以为谁都不知道?都不说那是看罗征的面子,你真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叶亭芝,大家都得喜欢你都得围着你转,我告诉你,不是了,现在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多的是,罗征没了你,他过的更快活……”
我的话没说完,气得发抖的叶亭芝一巴掌打在我脸上。那一巴掌,让我整个人在混沌了这些年后,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我突然不明白,一直相依相伴的我们,为什么在成长之后要面对这些。我们曾经幻想洁白得犹如高楼塔顶一样的生活,为什么在时光飞逝之后变得这样猥琐肮脏。
“陆语诺,你以后求着我我都不管你,你犯贱。”
那天叶亭芝是哭着离开的。我靠在车上,看着酒店的门口,等陈修的身影出现。他带着那姑娘从酒店出来已经八点了,北京街头已亮起霓虹。
见他出来,我坐在车里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车窗外正四处张望的陈修道:“有事儿?”
“今儿罗征和叶亭芝离婚了,小二的事儿判了,有期徒刑七年,除了十六的时候死的邢姗姗,咱们这六个人就剩咱俩还好好的,得庆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