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逐桑榆暖

陆奕榛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不知不觉间,捏碎那么多人的心。

快到机场陆奕榛才发现,自己的护照落在了化妆间的手提袋里,只得又折返回去。

柯家人大都赶往酒宴现场收拾残局安抚客人,媒体的长枪短炮也都跟着去了,用作化妆间的小小玻璃花房里,纯白的香水百合兀自芬芳,见证着繁华散场。

陆奕榛轻轻走进去,才发现里间还有人,纷纷乱乱的百合花影子里,柯浩然倾心尽力抱紧怀中之人,一遍又一遍安抚,“乖,别哭了,我们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还在乎多等几天吗?等她处理好她那傻子姐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哄她完成婚礼的。到那时候,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在他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是伴郎团中最好看的那一个,十年之前跟柯浩然一起在山间湖泊里捡到美人鱼的,小五。

把洁白婚纱拖得污浊不堪的落跑新娘突然想笑,呵,他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原来并不是等的她。

陆奕榛拿手提包的动静惊醒了花丛中的苦命鸳鸯,柯浩然慌忙把小五护到身后,看清楚来人之后,他脸上的神色从讶然,到绝望,到疲惫,到悲凉,最后沉淀为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笑了,像恶作剧被抓了个现行的孩子,调皮的眯起眼睛,“被你发现了……”

都到了这种境地,他仍然能做到无处不可怜,这男人,真是个妖孽。只可惜,余之德不足以胜妖孽。陆奕榛利索地脱掉婚纱,换上自己的短裙,轻笑道:“还不算太迟。”

柯浩然看着陆奕榛那个若无其事的笑,神色终于怅然起来,浅浅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家老爷子一定要我娶个能入他法眼的女人,再为柯家生个孩子延续香火,才肯放我和小五自由。可谁知道,能入他法眼又能让我勉强做一场戏的人,这十年兜兜转转,竟只有你一个……”

电光火石之间,陆奕榛的心里轰然一声巨响,她颤抖着嘴唇,急切地望向柯浩然,“十年前的樱花树下,陆奕桑是不是听到你跟小五打电话,才不顾一切亲了你?”

柯浩然愣了愣,脸色瞬间苍白无比,“没……没错……可她,她不是个傻子吗?”

没错,她是个傻子,所以,那已经是她所能为陆奕榛做的最多的了。

不惜赔上姐妹之情,以及,性命。

陆奕榛攥紧手提包,冲进逆风之中,眼泪已是决堤之海。

姐姐,等我。

一定要好好的,等我。

桃灯路上葱茏依旧,陆奕榛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走进拐角处的宠物店。

正在帮一只棕色泰迪洗澡对着它咿咿呀呀说话的陆奕桑看到她,举着满手的泡沫憨憨地笑了,眼睛像被阳光点燃那样亮晶晶,陆奕榛是除了小动物之外,唯一能收到她微笑的人。

那天陆奕桑情急之下撞上的车速度不快,所以除了额角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并没有什么大碍。

陆奕榛在表叔老板那里帮姐姐请了假,然后领着她出门了。

糖果色裙子,BLINGBLING的首饰,又香又辣的小脏摊儿,彩虹色冰淇淋,陆奕榛紧紧牵着姐姐的手,带她在这城市里少女钟爱的每一处穿行,让她苍白的脸,一次又一次被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点亮,以此来奉上自己迟到了十年的歉意,与温情。

回程的路上,暮色四合,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月光细碎如水钻铺了满地,不知哪户人家院墙里的蔷薇花香,乘着晚风袭来,像一个华而不实的梦,将姐妹俩兜头兜脑的魇住了。

在感情里兜兜转转受尽伤害,已经是老女孩的陆奕榛,扑倒在瘦弱的姐姐肩头,失声痛哭。

失去了全世界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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