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喜儿的风花往事,雪月流年
直到徐佳出事那天,他才明白。他说:“喜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当然知道他跟简蓝那么亲近完全是因为我,他是第一个看到那篇文章的人。他知道我一直在等待的人就是简蓝。
我不告诉萧贺,是因为我一直以为我是可以救赎简蓝的。用我积累了六年的爱情。它怎么样都可以抵得过那些他在法国遭遇的伤害。
简蓝之前说发生许多事情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他的始料未及包括爸爸出车祸死亡,他因为抑郁症而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来恶化到分裂情感性障碍,社会功能退缩,变得孤僻,伴随着严重的妄想。那时候的简蓝很可怜,有时候会自虐,咬得自己体无完肤,也常常因为攻击别人而被绑在床上。
“他一直都把他爸爸出车祸的事情归为自己的错。责怪自己如果不要求他去接他便不会出事。可是事实上,肇事者是我。”
这些是乔森在赴死之前告诉我的。徐佳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简蓝攻击别人被告的资料和发病时候的照片,她在我和乔森的面前用阎王宣判把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口气宣布着我们三个人的死刑。
乔森说要和徐佳谈谈。于是他们把我留在原地。
简蓝把病房弄得很严实,一丝光都没有。我在昏暗里看到他暗淡无光的眼睛,想起自己14岁时形容他眼睛的那句话。简蓝蜷缩在床头柜的角落里,他说:“喜儿,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啊。你看,乔森都想要守护你。我也想要的。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于是,简蓝再一次离开了。与先前他的不告而别不同,这次是我亲手将他送走的。医生说,现在最好的治疗无疑是让他忘记先前所有的事情,我们会进行催眠治疗。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我的存在对他的精神状况实在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萧贺在登机前轻轻地拥抱我,他说:“亲爱的小妹妹,我那么那么希望你能幸福,可惜,有些东西是我给不了的。”
简蓝走了。萧贺走了。候机厅里突然就变得空落起来。大家都纷纷取下面具,行色匆匆地奔赴下一场舞会,而我在很久之后取下“我舍得你们”的面具回过头的时候,才惊觉身边一个可以跳舞的王子都不在了。
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回忆那些跟王子们有关的往事,它们在年岁的流动里如风花,如雪月,一阵或者一片地降落在我想念的弦上,我总是能在它们跑得更远的时候把它们从远方的远方拉扯回来。我那么谢谢我的王子们给过的那诸多温暖,而我亦庆幸自己曾经用微小的力量去守护过他们。
头发已经齐耳根了呢。
喜欢的词在某天的梦里突然从“明媚”跳跃到“花事不了”。大爱的句子一直都是张爱玲那句“可爱又可哀的年月呵”,总是会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想到自己对同桌男生说过的最多的那句“嗳,让一下”。那个男生每天笑嘻嘻地拿来牛奶。也会浮现十六岁的少年站在教室门口,沉默安静地问一句“一起回家吗”,后来消失不见……这些光和影交构而成的我们的回忆里,最能被轻易想起的不是一件,而是很多件。
那么,这样清晰毫发毕现的回忆里,那喜儿身边的简蓝和萧贺,似乎是站在某个街口我对面的你也经历过的。他们也许安静、也许暴躁、也许现在还在一起、也许已经四散天涯。但是我们为之付出的青葱岁月和他们留下的温暖一直绵延,似乎永不会跟我们说再见。于是,渐渐地,渐渐地,成为回想的往事。
而躲藏在祖国西北小镇里的我,用文字表达这些,只为了证明时间怎样流逝,他们都站在那个禁止通行的路口像蝴蝶飞过高楼开出的花朵,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