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你是我最后一张地图
爸爸当时处理那些图片的时候说,这个女孩,最近活动很频繁,太急功近利。然后把有她的那张去掉。我想我是真的不懂二十二岁的女子在想什么。因为十七岁的我完全觉得得到李离的喜欢是比成名更重要的事情。然而,夏邑惠,对她来说,李离整张卡空掉,也只能戴一只镯子而已。
她戴一千五百块的镯子,戴八千块的耳环,所以她已经不能满足于李离一瓶几百块的香水了。那么,她当然不会明白她伸手打碎的那瓶香水所代表的含义。“Golds are cold, diamonds are dead, A Limousine is a car,don’t pretend, feel what’s real,that’s it, J’adore.”
J’adore——我喜欢——李离——喜欢夏邑惠。
苏彻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同是转校生,硬是被几次诊断考试排名拉出长长的距离来。我看着橱窗里第7名到第124名中间的行列。歪着脖子对苏彻说:“每天喝两罐牛奶的缘故?”
“啊~?”别人面前始终都是孤郁王子形象的人——此刻微微一愣神——好像蜡笔小新,“就是每天给你一头奶牛,你也考不到前十。”明显的戏谑。
“你倒是拉头牛来给我试试。”我一边转身往教学楼走,一边戏谑回去,“那传说中的两罐牛奶别只是你每天饮奶量的十分之一吧。”
径直往前走,竟然没有嗅到苏彻的杀气。他对众人都温柔相待,唯独对我,暴力有加。就在我准备回头搞清楚他为什么没追上来蹂躏我脑壳时,身后悠悠地传来一句,“安写意,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没有被天雷劈中的场景再现,那么我想我是真的忘记了。
是十五岁?苏彻既然说是武汉,那么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在武汉一年,它留给我的只有粘热的夏天和阴冷的冬天,如果还要有点什么,那也只剩下户部巷里美味的排骨藕汤。可是,苏彻说我给过他一罐牛奶。情景再现是这样的:
“一个大男生,哭什么。喏,喝罐牛奶。”是冬天里的一天,阳光出奇的好,我大概是因为想着要去去霉气,所以去了教学楼顶,然后看到暗自神伤的他。
当时的他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里,想来,每个楼顶都是离天堂更近一点的地方。苏彻当时应该是逆着光的,否则我想我总会对这张帅气的脸有点蛛丝马迹。他说我把牛奶递到他手里的时候笑着跟他摆手再见“明天记得还来哦。三·二班,安写意。”
之后的几天,他因为母亲的后事,所以请假。而他回来的时候三·二班的安写意已经转学走了。
然后三年后,他从他那个导演爸爸那里得知我去了成都。原来我在武汉写的那个童话剧是他爸爸执导拍的。更凑巧的是二00八年写的那个剧本我爸竟然也给了苏彻的爸爸。
我想我跟苏彻应该是众人里持有特权的那一小股,我们都有个走南闯北的爸爸,所以我可以不远千里地来见李离。而苏彻,他说“这三年,我一直都记得要还你牛奶。”——于是他也翻山越岭地来了。
我想把自己弄丢了,然后让他循着我的脚步而来。
再见到李离是在我高考之后。我出考场第一眼就看到他,一件紫色的衬衫氤氲了周边的热气。我下意识地去拉身边的苏彻。我们自那次太平洋卖场分别之后一直都没有联系。具体来说是我以要考试了很忙为由拒绝了他很多次。但是天地为鉴,我拒绝见面绝对不是因为他那天丢下我一人,去对面的人海里为夏邑惠重新买一瓶J’adore香水。然后在接到夏邑惠的电话之后连招呼都没打就跑掉,害得我走丢。
“怎么?你心慌了?一个月前就计划的今天终于来了啊。你不是害怕了吧,要不要我带你抄小路逃跑啊?”苏彻右胳膊肘在我的肩上,眼睛里兴奋的小箭嗖嗖地射过来,明摆着是要看戏。
我斜眼觑他,“能不能说点鼓舞士气的话?”早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以打击我为乐。这从他这两个月每天早上故意来我教室跟我分享传闻中“两罐牛奶”的行径就可以看出。同桌在苏彻每天对我的亲密称呼“小意”和“昨天晚上你走怎么没告诉我?还一个劲地喊你,让你给我递衣服。”这样限制级的话语里彻底地崩溃了。她用仇视阶级敌人的目光注视了我之后,调了座位。然后在众人爆出“苏彻喜欢安写意”的头版时,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一下我,丢出一句:我喜欢小聪明大智慧的女生。
换言之,就是安写意这个考试在一百名以后的人根本不在范围之内。不过苏彻还算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况是一罐强壮了中国人的牛奶呢?虽然他说“安写意,你确定你要继续喜欢那个叫什么离的?啧啧,一听这名字你俩就没戏”,但他还是帮我实施了我那个伟大的“夺人计划”。
那天晚上李离带着我和苏彻两个去见识了锦里。我终于见到了“成都版本的清明上河图”,因为激动,所以忘记了苏彻一再告诫的你要老成,要淑女的话。十七岁的少女迈着欢快的步子从皮影到泥人到糖画……于是成功地在很喜庆的气氛里把自己从李离和苏彻身边弄丢了。
锦里的灯火明灭在我的眼睛里,我喜洋洋地等在入口那两个绿色的大字下,可是却戏剧化地看见李离和夏邑惠肩并肩地从里面走出来。不,不,不,一定是我眼睛花了。然而,就算隐形眼镜被我从眼睛里揉出来,我还是在视线模糊的那一瞬间看到李离牵着夏邑惠的手远去。
我的计划里,把自己弄丢,然后让李离循着我的脚步而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苏彻说,你顺便可以上演“人家好害怕”扑到他怀里。我尽管恶心了他的提议,可是一句“以后都不要让我一个人走”这样类似告白的话是很应景的。
然而……
那晚,我连自己是怎么被苏彻弄回家的都不记得。只记得,躺在床上的时候苏彻轻抚着我的额头,说了一声:“哭出来。”
[能够跟着一个人,始终是幸福之事]
五月底,万达广场被“超女”们围挤得水泄不通之时,夏邑惠坐在二环另一边某个咖啡厅里签一份合同。虽然只是女二号,可是在于她,能进剧组就已经很兴奋了。
这个角色,苏彻和我央求了他爸爸好久,他在同意将夏邑惠纳入考察对象的时候我心里欢喜极了。说白了,我就是个内心小阴暗的人,而且你们也看得出,我同样是个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的人,我对苏彻说:“如果夏邑惠在公众眼中的身份有所提高,她自然会更不屑李离的这份爱情。”
我收到李离的快递是在锦里失散的第三天。我取出信笺纸看上面他写给我的别离的话,而苏彻把李离寄给我的那张地图平铺在地板上。
该怎么形容此刻故事的发展呢?
夏邑惠饰演的那个女孩子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用五年的时间跟随在男主角身边。故事原本只是我写出来玩的,我只是想要纪念所有十七岁时遭遇的喜欢,想要跟着他走的女孩子的心境。可是她却在看完剧本之后,心有所感。
李离的信很短。“她说她不知道将来的路在哪里,亦不知道哪里是可以停靠的泊湾。写意,我试过离开她,可是那晚她出现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知道我会一直跟着她走……苏彻说,能够跟着一个人,始终是幸福之事。还好,你身边有苏彻在,他应该不会让你在人群里走丢。祝你们安好。”
李离放弃了成都的工作,他去苏彻爸爸的剧组应聘了美术编辑,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我看着他用记号笔写在那张成都地图上的备注,心里酸涩的想要咬人。苏彻站起身子把我拉到他的怀里,他说“让我抱抱你”,然后我就哭了。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为什么会这样?”我反反复复地说这句话,那时的我真的是看不开亦不能明白。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夏邑惠是一个眼角势利、情感凉薄的女子,所以一直都忽略了她内心深处的柔软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