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巴塞罗那

你说诗歌?早已成为艺术的非主流,被人群抛之脑后,浮躁的人们全然忘记了诗意般的生活。上大学的时候,我拿着诗集去找出版社,编辑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看诗歌了,赚不了多少钱的。

亲爱的姑娘,我想我永远会记得临走前你的呐喊和挣扎。你的爱情让我真正看到了极致和纯粹,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可是当我来到巴塞罗那的时候,才发现圣家族大教堂成了一个用来赚钱的景点,这个养育过无数艺术家的城市不再需要艺术,他们要的建筑只是一所所可以吃喝玩乐的乌托邦。

如今的北京已经是十一月了吧,我可以想象你穿着厚外套,鼻子红红的样子。嘿,你永远都是个小姑娘。如果我把时间定格在这个初冬,你会怪我吗?我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吧。

死亡让一切变成永恒。我无法实现我的梦想,更无法接受你的爱情。相信我,会有一个男人,一直陪着你不停地说话,听歌儿,喝水儿。可是,一定不是我。

愿你是幸福的,快乐的,永远微笑着的。

塞罗

二00八年,十一月五日早上九点,塞罗从所住公寓第十二层跳下,当场死亡。以后的一切,全是我的幻想。病历上写得很清楚: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妄想,幻听。

塞罗: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我给你写信。这已经是我写给你的第无数封,每一封的开头,写下你名字的瞬间我总是泪流满面,无法再继续。而这次,我没有。本子上的纸已经被我撕得所剩无几,你最爱的,朴素的白色。

过年回家的时候,我买了很多东西去看你的母亲。不用担心,她的情绪特别好,只是老了许多。看到我,她亲切地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并留我吃饭。你知道吗?满满的一桌,几乎都是你的最爱。我陪了她整整一天,听着她唠叨你:第一次尿床,第一次发表文章,第一次唱歌得奖。你的诗歌,你的照片现在成了她最珍贵的宝物,她用粗糙的手去抚摸的时候,我不由得转过脸。几个月来,我流了太多的眼泪。而这一次,我已经不想再哭。她说,你走的时候寄给她的是顾城的诗《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想,她是懂你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安静地容忍你做这个决定,也不会如此释然。离开的时候,我拿了你的照片,考上清华的那个夏天照的,我们认识的夏天。我买了相框,放在书桌上。

现在是四月,那个唐突的冬天渐行渐远,终有一天,我不会再看见。北京还是有些料峭,我穿着宽松的毛衫,简单的裤子,简单的鞋,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会买喜欢的cheese蛋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生说我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已经完全好了,不会再产生幻想,现在可以停药。难怪,最近几个月来都没有再梦见你。小酌很高兴,他说都是因为我乖乖吃药才可以好得如此快,便送我一条一直可以落到脚踝的裙子,带我去茉莉餐厅吃饭。你知道吗?我很久都没有见他那样子笑过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重要,来主宰一个人的悲伤和欢喜。

“诗社”停办了。这是我跟小酌共同的决定。我着手的时候你不知晓,如今,我要放弃,你有权利知道。小酌说,你的离去是想把梦想定格,它已经止于你死的那时,我不必去狗尾续貂。我觉得很对。

如今,我已经不再写字。以前以为,我只要与你相似一点,你就有可能会爱上我。终有一天,我会理所应当地把手插在你的口袋里。可是事实却不是如此。我依然是城市里面容乖巧,表情寂寞的女子,而你带着你的自由和理想,离开真实,离开俗世,离开所有的繁杂和纷扰。你的速度我永远都追赶不上。因为在我心里,诗歌和建筑,自由和艺术并不是终极梦想,我这一生都将不可能成为与你相像的女子。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但愿我的倔强和乖戾没有带给你太多的负担,而在你的眼里,我永远是那个穿着睡裙,想要看着太阳睁开眼睛的小姑娘。

这样的生活很好:白天,我跟小酌去超市,他推着小车紧紧地拉着我。晚上,他陪我看闷片儿,为我擦眼泪,亲吻着我,叫我宝贝。很庆幸,有那么多的女子死在追逐爱情的道路上,我却没有。小酌拯救了我,他的宽容和体谅让我迅速复活,让我不再病入膏肓。而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心碎。

现在,天边已经露出了很好看的粉色,我需要按照小酌的要求上床去补一个美容觉。那么,我们之间许诺过的晚安以后就都让我来完成,没有亏欠,完完满满。

晚安,塞罗。晚安,巴塞罗那。

挖哇吧

这个是关于《晚安,巴塞罗那》和我自己的小评:

其实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无法完全看透自己,你又怎么能通过一篇文章来了解我?热爱蜷缩,眷恋放纵,无法克制的敏感,与生俱来的人格分裂和莫名其妙的笃定。写下这些字眼的时候,自己的形象早已完全模糊了。喜欢巴塞罗那,所以有了这篇文章。可是当我以为爱可以随着死亡而延续的时候,它却冷静地结束了。生活就是回归到一种最自我的状态,就像女主角永远不会殉情,我们坚持的梦想最终会妥协,人永远爱自己多于别人。写完这篇文章,我就已经感受到地中海独特而诡谲的海风迎面吹来,走再多的路还是会释怀。如果,我们不能爱上一个人,那么就让我们爱上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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