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散尽又经年

我赶去警局,却见不到他们,急忙给我爸打电话,请个律师过来。

律师很快过来,搞清一切,事情很简单,就是两个人正当防卫。但棘手的是,桐晓跟萧里是情侣关系,又纷纷坚持自己是凶手,对方是无辜的,所以警方不免作其他猜想,深入调查。

现在能做的,只是先让他们口供一致,坦诚其中一个凶手,这样才能释放另一个。

可是,他们对我也不说实话,纷纷坚持自己是凶手,桐晓说不想让萧里帮她顶罪。萧里说人就是我杀的,不关桐晓的事。

这两个固执的家伙,并不知道只要统一口供就能确保一个人被释放,我好不容易暗示成功,额头出了一把冷汗。

我让萧里做决定,他依然选了自己,让桐晓安全。

我对桐晓保证,萧里也不会有事,我一定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可是耳边回荡的却是律师的结论:“就算是正当防卫,也有可能被鉴定为防卫过当。”

这个狗屁律师!我恨死他左一套右一套的说辞,每一次问进展都是这种敷衍,直接跟我爸较真:“我的亲爹,你干脆点,给我用钱把上头的人给我砸晕成吗?就当我借你的,以后加利息还!”

我从小就喜欢跟我爸撒娇,可还没有一次像这回,连哭带闹都用上了,我爹被逼无奈,只好点头,包了两瓶茅台。瓶盖比正常的盖子大了一圈,都是纯金做的。

我并不知道,当我爸把藏着黄金的茅台送出去的时候,才是悲剧的高潮。

Beam thirteen

我爸送礼的对象,是个城南法院的院长。前面好像说了,南嘉的爸爸也是法院院长,还真巧,是同一个人。

之前我也说了,很奇怪他们家财富惊人,原来他爸爸受贿不是一天两天了。

省里早就来了调查小组,暗中盯着他爸。结果我爸的两瓶酒一送过去,就成了最佳证据,接着一举彻查,他家的不明钱款竟高达数百万。

我一下就蒙了。

南嘉的爸爸很快入狱定罪,声名尽毁,他妈也受了牵连,被一举拉下马。

一时间,风光覆灭,只留一身欷歔骂名。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小声地哭着,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我不敢去找南嘉,他也没有来找我。

虽说,他爸落马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我,但总归是因为我爸去送礼,才这么快就牵扯出结局。

我爸还算幸运,因为调查小组着重调查南嘉爸爸之前的收受记录,我爸急忙暗地里托人把茅台的纯金盖子换下来,只被拘留教育了几天,就被释放了。

萧里的事情虽然周折了几次,但最终获得了公平判决,无罪释放。

似乎,大部分的结局,都是欢喜的。

唯独南嘉。

唯独最最可怜的南嘉,一夕间失去所有的一切。

我哭得眼睛红肿,再流不出泪水的时候,终于掏出手机,给南嘉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却被摁掉了,我又止不住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收到南嘉的短信:为什么是你?

是啊,我他妈也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害他家破人亡的人是我!

我摁回拨键,想跟他说说话,听筒里只剩下一女人机械化的关机提醒。

Beam fourteen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南嘉。

再也没有。

他的家被查抄了,他去向不明。

我一边念书,一边尽可能地四处打探他的消息。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爸的钱很管用,是万能的,可是现在才知道,它们其实无能得很,连帮我找个人也找不到。

也或者,是我爸不愿意帮我找,他对我说:“萌萌,即使找回他了,你要怎么面对他呢?”

是啊,我爸说得没错,找回他了,又要怎么面对?可是,我也可以选择不去面对,但我至少要知道,他是安全的,并且活得下去的。

但是,不管我有怎样的祈求,都没有再见到南嘉。

再后来,我跟桐晓一起参加高考,桐晓考得很好,在本市念大学,我送了红包当学费,并且很亲兄弟明算账地让萧里打了欠条。

我考得也不差,但是没有去念,我让我爸给我办到日本去留学。

我知道他在东京有个姐姐,但是你们也知道我路痴,未必能找得到他姐姐的住处。

可是没关系,我会慢慢找。

也可能,找到了,也只是冷冷的无语相望。

那些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青芒,终于被生活玩弄于股掌,悄然散尽,留给记忆的,是一片一片模糊老旧的斑驳。

我捧着南嘉曾寄给我的明信片,不知道要等哪一年,才能与他相见。

也不知道,属于我们的从前,是否真的注定,永远只能在回忆里思念。

南嘉,你走之后我才知道,我爱你,不是一点点。

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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