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果(4)
文/饶雪漫
前情回顾:段柏文代同学们转交纸条给小耳朵老师,当然也包括自己那张署名“吧啦”的纸条。他不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秘密,因为他期待:所有秘密的开始,都会有一个新结果。
PART 2 于池子
(1)
秘密太多
内存不够
在将你完全删除之前
此处停止更新
——摘自于池子BLOG《鱼池子里没有鱼》
如果回忆会说话,我想它最想对我说的话就是:傻X。
大饼妞,你是一个傻X。这是在高二那个秋高气爽的时节,我被分到理科二班后,写在我那荒凉博客上的某一句话。
我一向自视甚低。自从我的心里开出那朵名曰“自我”的花之后,它就一直只是当初的样子,只有最初那么高,从没见过阳光。长久以来,我喜欢并且习惯用别人的眼光来审视我自己,不管我做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先猜,他会不会喜欢,他会不会说好,他会不会很厌烦,他会不会没感觉……
我忘记那朵花很久。
当我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十七岁了。而那朵花奄奄一息,头差点低进尘埃里去。
从七岁的时候,我就开始盼十七岁,因为邻居十七岁的姐姐穿的裙子上没有卡通人物的画像,不需要在左胸前别一条装模作样的花手绢。她在脚指甲上涂闪闪的蓝色指甲油,拿着电话冲着喜欢她的男生怒吼:“你给老娘滚得越远越好!”吼完了,还双手叉腰扭着身子问我:“于池子,姐姐好看不好看嘛?”
“好看死了。”我崇拜地答。
“好看就是好看,不能说死了。”邻家姐姐弯下腰对我谆谆教导,“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千万不要说‘死’这个字,一点都不吉利!”
“什么叫不吉利?”我问她。
“你真是笨死了!”她骂我。
“可是你刚刚也说‘死’字了哦。”我提醒她。
她转转眼珠,狡猾地说:“姐姐要去约会了,不跟你瞎扯了。”
她离开以后我躲到我家的卫生间,用彩笔涂我的脚指甲,脚丫子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同时我却在无比憧憬地想,快点快点长到那么大吧,可以随心所欲教训比自己小的孩子,可以称自己“老娘”,可以说话不算数,还可以——约会。
最后这个关键词,其实我当时还不能好好领会它的意思,我所能领会的就是,这一定是一个神秘的词汇,因为当它从邻家姐姐的嘴里轻轻吐出来之后,我以为她在念什么咒语,不然她的耳朵为什么那么红,眼睛为什么那么亮,连头发也比平时看上去有光泽。
约会,约会。
事实证明,我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了。无数的蠢蠢欲动长时间停留在可耻的臆想期,一直到过了十七岁,我才努力扶正心中羸弱的小花朵,打算好好玩他一次真格的。
我要约会的那个人,有个超拉风的名字——横刀。
其实横刀出现的时候,我正在读一本超级脑残的书——《少女恋爱养成记》,是我花五块钱在我家附近的报亭买的。
上面写着:失恋圣经必胜法门:“由一个人替代另一个人,是失恋的最佳疗伤方式。推荐指数:五颗星。”
正值暑假,我决定以那本书作为恋爱蓝本,开始寻找可替代的“猎物”。
横刀是某文学网站的写手,他擅长的是“穿越文”。他的文风特点是:粉丝不多,更新奇快。我生平最鄙视穿越文,总觉得让一个现代人拿着一把手枪冲到古代是一件非常傻的事。所以,我就天天跑到他的博客上骂他。骂得我自己都觉得过分了,正想收手的时候,他却凑上来问:“可不可以求个QQ?”
所谓犯贱,大抵如此。
隔着网络,我的幽默感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毒舌功夫也日渐长进。哪知道一来二去,他竟然喜欢上我了,喜欢上我后,他就当机立断向我表白了。表白完之后,他理所当然希望和我有进一步的发展。
我的“猎物”手到擒来,本该高兴,没想到事情却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他不怕传说中的“见光死”,非要见面不可!
我试图让别人替我顶包,可惜失败了。
因为横刀对我说:“看你第一眼便知道是你,你长得和你的文笔一模一样!”
什么鬼话!
既然他“灵性十足”,我就姑且继续实践那条“必胜法门”。况且,我太想知道,在现实生活中,若一个男生喜欢上像我这样的女生,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卑微,会不会脑残?会不会把我当成手心最大的宝?会不会像阿牛一样穿着沙滩裤,抱着木吉他,胸前挂着一串美丽的野花,光着脚丫,对着我痴情地唱: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地走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
而我,会不会跟当年向往的十七岁邻家姐姐那样,受到爱情咒语的临幸,也能在刹那变得不那么寻常?
至于那个“他”到底姓横还是姓竖,是不是文学青年,身高几何,都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一场甜蜜的“约会”,为了那朵小花不会最终埋进泥土里枯萎,我要卖力地灌溉。
就这样简单。
我和横刀的约会地点是我定的——西落桥的河边。
这是我们这个小城唯一的一条河,小河不宽,也不清澈,跟城里那么多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相比,这里鲜有人光临。我选择这里的原因是,这条河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至于这意义到底在哪里,对不起,这是我的秘密,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所以,当横刀出现在我面前,缩着脖子问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个鬼地方的时候,我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难道不可以吗?”
“谁说不可以谁说不可以!”他搓着手一连串地答。
我把下巴对着那个有点脏的木椅子抬一抬,他已经知趣地脱下校服,把它铺平在椅子上,请我入座了。
那一瞬间,我承认我有点爽。像压缩饼干刚刚下肚时的那一分钟,虽然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撑得太饱,但有迅速的满足还是让我身心舒畅。只可惜这个“爽”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横刀在我身边,挨着我坐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体内有种奇怪的气膨胀开来,好像要把我整个人撑爆了。本着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玩也不能让别人看出真相的态度,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按住,没跳起来跑掉。
“米粒儿……”他深情款款的呼吸被我拦腰砍断,“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子叫我?我姓于,叫于池子。”
“我还是习惯了,嘿嘿。”他说,“以前在网上都这样叫你,现在叫大名,反而不太习惯。”
“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吗?”我问他。
“我发誓她不是我女朋友。”他申辩说,“不过那一次的事,我真是好内疚,你还是忘掉它比较好。”
“哦。”我说。
如果不是错觉,他又坐得离我近了一点,而且直觉告诉我,再过一秒钟,他的爪子就要放到我肩上来了。我觉得我心跳加速,眼睛发花,大脑交战,神经过敏……还好,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发生,他只是昂起脖子,轻声说了一句:“要变天了。”
他哪里知道我的心,都快起海啸了,一不小心,就是灾难性的灭亡。
我不喜欢他是肯定的,可我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我认真思考这个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他又说道:“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和那个段……”
我用手势当机立断制止了他。
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真的不想。
“好吧,我不问了。”他白痴地说,“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什么呢?”我啼笑皆非。
“相信你是清白的啊。”他说,“都已经这样了,我就不应该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我还没问他都已经怎么样了,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死死地捂在胸口,大声说道:“给你带礼物了,猜猜是什么!”
“什么?”我努力调节气氛,“千万不要是什么整蛊玩具。”
“怎么会啊?”我没想到他居然有点生气,脸上泛起一点红晕。他在我面前摊开手掌,说:“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