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苹果的距离

终于,导拍崩溃了,而燃则笑得不能言语,做手势叫停。

“上帝说过,我佛慈悲。虽然他没我帅,但是你也不要嫌弃得太明显嘛。”燃晃着灿烂的微笑走来,却在我耳边说,“从小到大,将海都让着我,但这次不能再让了。好好珍惜啦,我第一次看见木头人林将海会脸红。”

真的?

我偷偷看了一眼。果然,林将海的脸色像被燃手中的苹果晕染过。

“我们的广告是要让人一看就想结婚,OK?”燃将他的苹果借给我们握着当道具,“上帝说过,我们的目标是——恩爱!”

三天后,拍摄终于完成。

那晚,我放纵自己喝得烂醉然后坚持自己走回去。到了姜花街路口,我干脆将高跟鞋脱下来,光着脚走。燃却发过来一条信息:“上帝说过,夜路走多了,不妨回头看看。”

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上帝!我回过头,却真的看到林将海跟在后面。

那天,是林将海背着我,沿姜花街走回去。

“林将海,你为什么要那么完美?”我的口气像他欠了我五百万,而且三辈子不还,“我最讨厌看到你那什么事情都很笃定的样子。还有,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笑,就好像一直住在我家隔壁一样,那种感觉很不妥!”

“不妥?”林将海皱皱眉头,“你是想说邻家哥哥的感觉吧,温行书,我警告你,我现在正式怀疑,你有点儿喜欢我了。”

他的笑很轻很淡很纯粹,可以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很多上扬的弧度。我发誓,没有人像他这样笑得诚恳又好看。

“你不会再把苹果让给别人?”我拿起高跟鞋逼问。

林将海硬着头皮,说:“应该吧。”

“那好,我们在一起吧。记住,上帝说过,温行书这个姑娘活得特别大胆,她善良的时候加倍善良,凶残的时候格外凶残……”

真相·原来我要不起

那一段,是温行书在人间偷来的最美好的时光。当我们在青春里结伴肆意横行的时候,命运齿轮的另一端又转向了阴暗面。

我想,我最不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让纪宛帮我预约了明家凯那个大律师。

她说,把你收集到的资料和那个车牌号码给他就行,他会帮你找私家侦探查,然后打官司。

“但是你不能告诉燃和将海,因一些旧过节,明家凯对他们很不感冒,但他是我的粉丝,一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纪宛为了我,真的很舍得动用关系。但我没想到,明家凯给我关于那个车牌主人的回复,一瞬间击碎了我所有关于幸福的架构。

车号B12430,林将海。

我不顾纪宛在身后的叫喊,抱着资料袋从律师事务所走出去,飞快地跑起来。

为什么是你?林将海,我费尽力气却查到一个最熟悉的姓名。

原来,所谓的真相,我要不起。

淋着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沿着B市最大的游乐城一路走,一路撕海报。可《90后的婚体验》随处可见,似乎永远撕不完,讽刺的是巨幅海报里的两个人看上去是那样幸福。

林将海,我要走到哪里才能逃开你?

原谅·以为可以延续的美满

春天大道的小教堂里,林将海向我走来。

破旧的教堂里烛光摇曳,林将海看上去像个幽灵,而我则是充满仇恨的恶魔。我抓起身边所有可以丢的东西朝他砸去。他不避不闪,直到我没东西可扔,直到我没有力气。

“不是我,但我也有错。”他说,“车是上大学的时候爸妈送给我的礼物,那天我去春天大道拍日落,燃来接我,你爸刚好横穿马路……他把你爸送到医院,但已经没用了。然后,我们的家人插手这件事,用他们的方式来解决……”

夜是那样的长,将海的叙述绵绵不断。

“原谅我,原谅我们。”林将海恳切地看着我,茶色的眸子里有让人安定的气息。我点点头,靠在他肩上——

“咳!”教堂外,贾神父不满地走进来,“你自己口才那么好,干吗半夜把我叫起来折腾?”

“呃,贾神父你,还在?”我慌忙站起来,将海却在忍笑。

“上帝保佑,我还在。”贾神父斜了将海一眼,“赶紧带温家丫头回去,她一淋雨就感冒。不过走之前先把这里收拾下,不然我明天怎么做弥撒。”

说完,贾神父小心地跨过地上的狼藉,一脸正经地走出去。

“你觉不觉得,”将海却偷偷地问我,“神父的睡衣,呃,花哨了点儿?”

当我们从春天大道回去,姜花街那边,燃和纪宛已经顶着黑眼圈,在我的小厨房捣腾出四菜一汤,还有一大锅……疑似盆栽的猪脚面线。

我本以为,只要原谅,只要释然,一切美好的东西就可以保持到结局。

当一条题为“政商勾结草菅人命,车祸肇事只手遮天”的新闻刊上B市晚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那晚,我正在家里看纪宛的第一次个人专访。但看到一半,纪宛打电话过来,泣不成声,我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那件案子已经立案专审,燃被抓起来了,将海不知道去了哪……”

逃亡 ·一场青春的离散

我一开始不知道,明家凯对燃和林将海不是“不感冒”,而是家族事业死对头的恨。

明家凯既不肯将资料还给我,也不同意撤销起诉,还将信息曝光,制造社会舆论——很明显,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胡小乔。

当初,燃和将海的父母确实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而且,他们给胡小乔的是一笔巨款而不只是26万。只要明家凯说动她重新起诉,即使当初是父亲违反交通规则,但所有证据都对燃和将海不利……

再次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外面,2009年最后的一场热带风暴即将登陆,我却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我想到一个地方了,他一定会在那里。

春天大道东,水塔顶楼。

远远地,我看见林将海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山雨欲来的天空。我看着他,胸口生起窒息般的疼痛。

“林将海,你吹风的样子很帅,可上帝说过,耍帅有损健康。”

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确认是我,林将海才笑了,笑容依旧像无底的深渊,只看一眼就会深陷。

“你自己爬上来的?”他眼里尽是责怪。

“嗯,”我从衣袋里掏出两个苹果,“我在教堂拿了这个。”

将海没有接苹果,却走过来拥住我,紧紧抱着。

我永远会记得那场叫做“巨爵”的台风。在一百米高空,当风把我原本湿透的头发吹干,我的心情却沉重起来。

“温行书,不要发呆,”林将海叫道,“我饿。”

我用袖子把苹果擦干净。两个苹果,吃了很久才吃完。

“我们这样算不算偷食禁果?”林将海学着燃的痞样说笑,我却笑不出来——明天,我们要为这短暂的幸福付出怎样的代价?

狂风开始刮起来,有如世界末日,B市的探射灯一圈一圈扫过这座城市的上空。黑暗中,将海伸手遮住我的眼睛。他的手指有点凉,却有着一股魔力般,暂时隔开我眼皮以外繁扰的世界。

他说:“温行书,什么都不要想,我们来计划逃亡吧。”

逃亡。

我们要去云南骑大象,去厦门吃大闸蟹,去加拿大看极光,去荷兰摘郁金香……

虽然知道那些很遥远,但我还是在心里祈祷:至少,明天能够在春天大道东看日出。

但是,第二天,太阳没有出来,我却发了高烧。

我记得的,在我昏倒之前,林将海答应下次陪我去看日出。但我却不知道,将海把我送到医院打点好一切之后,拨了110。

当将海、燃、纪宛三家人动用所有关系去做正面争取的时候,我的后母胡小乔却在明家凯的辩护下提出新的指控。

林将海面无表情地站在被告席,而我正好与他对立。从头到尾,林将海都没有看我一眼。最后,法院宣判的结果是:林将海判一年有期徒刑,燃因健康情况保释就医。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