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漫舞

在我最想答应你的时候却有了更多的不能够,更多的为了你的理由。谁让我,是追求完美的天蝎座。而爱情本就是一场上天恩赐的难得际遇,不珍惜终会错过良机。

黑暗中,共谁漫舞

那天天气很好,虽已有凉凉秋意,树叶还都是葱郁的绿。我接到肖玉颖的邀请帖,她说排练了场特殊的演出,想我去看。自然要去,这是在给生命捧场给意志喝彩。而我对她的谢意更无法言喻。第一次去肖玉衡家时他嘱咐我小声细语怕惊扰到的人就是她。想来这个哥哥已经周到细心到如此,怕自己和朋友的热闹让妹妹想得太多徒生伤悲。可为了劝我走出困顿,他居然舍得让她走到我面前,晾晒自己的不幸。

这对兄妹,我亏欠太多。

是一家普通到有点简陋的小剧场,观众不多,年纪与我相仿,想来都是朋友同学。前排的一对夫妻脸上有兄妹俩的影子,始终挂着笑,欣慰的幸福的笑。台上的幔布缓缓拉开灯光柔软如纱,肖玉衡推着轮椅上的玉颖走出来,他弯腰鞠躬,玉颖在轮椅上欠了欠上身。该是有音乐响起,他们踏着节奏起舞,是我所熟悉的恰恰。轮椅巨大的轮子旋转着,玉颖在他带动下扭动上身,满是亮片的舞衣闪啊闪。

终此一生,我再未看到过这样优雅和谐的舞步。如果这些苦难是生命中难免的一段黑暗旅程,那么用舞步跨过荆棘,是否会更加从容而无畏?

我看到周围的人都拍起掌,眼里盈盈闪着光,于是我也用力地拍手。肖玉衡在台上的灯光里打起手语,他在示意我上台。我摇摇头,却拗不过玉颖在一旁微笑着祈求,终于在一片无声的注目里走上去。

“我们来跳一曲吧。”他比画。

我把手伸向他。那一天我又一次在他脚面上留下斑斑驳驳的乌青。从前是故意而为或心不在焉,而这一次却是力不从心。我听不到那热烈的舞曲感受不到任何节奏,就那样胡乱地踏着,手忙脚乱。他却一直微笑,怎样踩他都不见波澜。我忽然怀念他酷酷倚在舞蹈教室一旁的身影,那时他只有单一的忧虑,此刻却多了一个我,一个让他疼痛到麻木,疼痛到只剩微笑的何静姝。

他忽然松开了手,我感觉到自己从他的掌控里飞离出去,陀螺一样在舞台上兀自旋转,灯光追着我,却把他独自留在黑暗里。一双手搭上我的腰。酷似Rain的面孔在上方俯视我。我瞪大眼睛挣扎,手掌已被牢牢抓紧。豆豆的手在我腰上打着四四拍的节奏给我乐感,他带我舞动带我旋转,每一个动作都是让我诧异地熟练到位。

相遇,在很久以前

后来我知道,那天我跳舞时根本没有配上任何音乐,我和肖玉衡和豆豆便是在一片寂静的光束里舞着,所有人的感官与我相同。而豆豆的恰恰是在我进恰恰班时便开始自学。他说:“我若不学会的话你将来岂不是没有舞伴?还说你对我了如指掌,其实我是个内涵深刻的人,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那时候我们俩正对坐在江边烤鱼吃一份豆豉味的烤鲶鱼,他说起肖玉衡,感激地竖起大拇指。那天在网吧外面守着我的肖玉衡给豆豆打了电话,他说何静姝不是不爱,她只是受了伤自认失去资格表白。豆豆甚至没有花时间去说服父母,自己订了机票火速飞回来,于是我一直没能收到他的邮件。而机票钱是他独自偷偷积攒下来的,从知道自己有一份日本血统那天开始他便做好某一天潜逃回国的打算。

我想起向下拉着眉毛嘴巴冲我扮象形文字的豆豆。他总是口着脸说自己很穷,可其实,是在酝酿一份有备无患的计划。原来,我真的没有将他看到穷尽,他的故事仍有我未知的惊喜。

“既然那么早已经回来,为何现在才出现?”我问他。嗓门一定很大,邻桌的人看过来。豆豆坏笑着,挪坐到我的同一侧,比画着手势:“还不是去学这个。我的手语不能差过肖玉衡啊。”

肖玉衡,我记起那个忧郁俊美的男生,他那天将我送到了豆豆的手里便退回舞台的一角,黑暗里我瞥见他缓缓冲我打着手势:何静姝,祝你幸福。他脸上挂着笑,淡淡的苦淡淡的轻松,俨然可以秒杀一切女生。

我想起一首歌,并在电台里为他点送。

那个时间我把收音机调到那个波段,我不知道主持人是否为我放了那首歌是否读了我写的话,我只是守着开着的收音机,轻声哼唱,那一首Eason的《黑暗中漫舞》。

为何未能学会习舞便已抱紧你

谁料到资质不配合你

左脚退后了便要别离

为何未能待我好到没法舍得你

顽固的车胎追了万里

先发现一早泄光气

为何未能让我死去便要认识你

难道你很想天使问我

我的舞步跳得可美

后来的后来收到玉颖的邮件,我才知道肖玉衡认识我在很久之前。我在某一个无意的瞬间,给了他完美到念念不忘的侧脸。

那个下午我在超市门口等着去买KFC外带着豆豆,一辆轮椅顺着小斜坡滑下去直冲着对面车流纷乱的马路而去。车上的女孩背影消瘦却无动于衷地垂着双手,不惊惶不呼救。紧要关头我已无暇思索,冲过去用一只脚卡在轮子下做了减速器,将轮椅横在安全地带后便看到一个男生急匆匆奔跑过来。那时候豆豆一手抱着全家桶一手指着正进站的406路。喊着:“狼外婆快过来!”我看一眼垂着头绞着双手的女孩子放下心来,撒开腿向豆豆撒欢跑过去。

回家后,发现脚面肿起好高一块。而这一份疼痛,上帝安排肖玉衡在恰恰的舞步里双倍地补偿了我。

玉颖说: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我是趁着哥哥去放购物车时故意滑下去的,那些日子我总是想着解脱,比如要从楼上纵身跃下。

我对着电脑屏幕微微笑,生命里总有些奇妙的缘分让彼此的故事交织将彼此的轨迹改变。

狼外婆的耳朵

秋天快尽的时候,我终于下了决心,收拾行囊准备和豆豆去豆豆妈寻访到的日本名医那里碰一下运气。世上没有想当然的事,从前我以为已经看透的事其实藏着诸多玄妙。其实还有着更多的可能性。

“如果治不好呢?”我问豆豆。

“我就是狼外婆的耳朵啊。”他拢过我的肩膀。北海道的街面干净平直。我想在来年春天听见樱花开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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