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影子

文/镰 足

>  清音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病恹恹的像是被谁抽走了活力。我看到她朝我笑着挥手,先是左手,然后换成右手,最后在红灯变为绿灯后兴奋地一路小跑过来。她的脸色苍白,如同大病初愈,轻薄的发线被气流吹起,眼神坚定——说坚定还不如说是呆滞,带着某种纯真的呆滞感。阳光将她身上衣物的青蓝色渲染成迷茫的草野,一片一片,晃晃悠悠地晕染开来。

早些年我所认知的清音并不是眼前的这般模样。她坚强镇定,目光锐利,有着一张恬淡舒缓又干净的脸孔。在班里男生中她的人气并不高,可能和她脾气不好有一定的关系。高中时男生大都喜欢活力四射的阳光型女生,笑靥如花,会唧唧喳喳八卦各种趣事。

然而我一直对清音感兴趣。

有年夏天我跟踪过她,她的家离学校挺远,位于城市西边的郊区。可她既不骑车也不坐公交电车。而是步行。于是我也放弃了电车。那时候我们还不熟悉,也许在学校的走廊碰巧面对面经过,用若有若无的笑来打招呼。

第一次的跟踪。我原本是要走大马路径直回家的。但那一天不知怎么搞的。看见她双手插袋地拐入一个小巷子,我也…跟了进去。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跟着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被未知的魔力所牵制一样。巷子很静只听到自己心脏在怦怦地跳,完全没想过自己有天居然在做跟踪狂。想着要不要就此打消念头。但空气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跟上去。”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以前有次和几个男生一起去游戏厅玩,他们边玩边热切地讨论起班里的几个女生。用“比较漂亮”、“露珠般清纯”形容起公认的几个美女。轮到清音时,大家集体哑然,最后概括出“不讨人喜欢”、“孤僻”等等的字眼。

那天我发火了。也许只是头脑发热,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入大脑。

我抓着说这话的男生的衣领,用愤怒的目光看他:“你根本不了解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说八道。”还好有很多人在场。不然我肯定会失去理智和那人扭打成一团。

“你这家伙……不会是喜欢她吧?”

这是人群散去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也不确定……但我想,我肯定是有点喜欢她。虽然这喜欢模模糊糊,飘忽不定。仿若垂在半空的透明丝带。我找不到恰当的理由。

回到那次跟踪。

其实那次跟踪的难度不算大,因为并不像文艺电影中的场景一样,四周是忙碌过往的学生和上班族。我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男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虑。我跟在清音的后面,一直保持着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有时候她停下来。被路边的小食摊吸引,于是距离拉近至七十多米,甚至五十米…但很快她又快步将我落得远些。

那年夏天的事情,距离到现在已经六年了。但却异常清晰,像是晃动的衣架,白色的衣物哗啦啦作响……那画面深刻地印在脑子里。

最终她走进一家花店,再没出来。于是我知道了,她家是开花店的。

我守候在店门口朝里面望了几眼。黑糊糊的看不大清楚。门外摆放着几盆开得很好的花。潮湿的红艳艳或者温暖的金黄。偶尔有人停下来看几眼又离开。

夏日里有很多香味浓郁的花朵,我蹲下来朝着一株从未看到过的花嗅了下,是非常特殊的香味。但那时的我,除了朝里面虚张声势地瞄几眼外,根本没办法做出其他实质性的举动。于是我在花店门口转了几圈后就回家了。

第二天我在学校里看见她。她的脸色苍白,额角的地方有个不易发现的红色瘀痕。但因为不熟悉的缘故,我没能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之后便是断断续续地跟踪。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后便很难再自控,这道理是对的。整个暑假我都没好好地玩电子游戏,而是非常不可救药地在她家附近转来转去,从暗处观察她,写日志,记录她的生活习惯,直到那年秋天的到来。

我还记得最后的一次,那时已经是新学期开始的第五天。那天我照例站在花店门口百无聊赖,听到里面传来摔碗的声音,稀里哗啦持续一阵。过一会儿,清音突然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簸箕,里面是碎裂的瓷片。我来不及躲闪,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而她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从垃圾站回来的时候。她开口问我。“你在这儿做什么?”

“啊……”我绞尽脑汁地想编造个理由,最后支支吾吾地说,“我来……来买花……”

“据我所知,你家不在这附近吧。”她一针见血。

“但我听说这里的花很新鲜价格又便宜。”我无力地狡辩。

“我们家花店的口碑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我是听我舅妈说起。”

“好吧。你要什么花?”

“其实。我也不知道……”

“嗯?”她满脸疑惑地看我,“你是傻瓜吗?”

“这样……我是买给父亲的。我只知道给母亲要买康乃馨,父亲就不知道了。”

“这理由听起来很蹩脚……”

她拿着簸箕晃晃悠悠地走进屋去,留下满脸灼热与愧疚感的我站在原处。半晌,从里面传来她沉闷的声音,“进来吧。你要的花在这里。”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里面之所以黑咕隆咚的,是因为在拐弯的地方有一间是暗室,好像原本应该是走廊之类,现在上面用黑色的布遮盖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见光。清音看出我的疑惑,解释说这是因为某种植物怕光的缘故。拐过那个弯,前面迎来一片刺眼的光,那是她居住的地方。从门口进来这里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但很奇怪我能清晰地听到碗被摔碎的声音。

“清野花店……清野是你父亲的名字?”我问她。

“不是,是哥哥。”

“你还有哥哥?”我一惊一乍。

“这很奇怪吗?”她笑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要怎么形容呢,其实清音笑起来非常好看,如同微弱的晨光下还未干涸的露珠,这和班级里那些女生的笑截然不同。我总觉得有什么物质沉淀在清音体内,导致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同龄女生的浮躁。她像是个经历了很多岁月的人。

“那你哥哥现在在家里?”

“不在……”

“上班去了?还是去外地定居了?”我心想,花店名字来源的人物居然不料理花店。真是奇怪。

但是她没理我,而是拿起一盆茂盛鲜艳的花,“给,适合送父亲的。”

“这是什么花?”恰好是我第一次跟踪的时候蹲下来闻的花。叶子很肥大,绿得冒油。中间期期艾艾地开着七八朵幽雅的花,是白色的花,花瓣的边缘印染着紫色。而花蕊处是米黄色的。

“是石斛兰。适合送给父亲的花。”

“贵吗?”我摸着自己瘪瘪的钱包担心起来。

“很贵的哦…需要三百元。”

“这么贵?”我跳起来。

她哈哈笑起来。“你这人真好骗,看你急的……这样吧。你先把花带回去,钱不要紧,明天到学校再给我吧!其实只卖五十元。但因为我们是同学,所以给你优惠价,四十块,如何?”

我这才想起我们是同学。

她应该没有发现我跟踪她吧。我轻吐一口气。

那天最后我没把钱给她。其实钱包里有一百块,但我撒谎没带够钱。这样一来就可以在学校名正言顺地找她说话。

第二天我果然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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