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日出,就是安心入睡的时候

个人,其中三个女老师,那剩下的一个中年男人便一眼明了了。我想那男孩儿所说的和卡特谈恋爱的老师便是他了。他的确谢了顶,个子不太高,瘦瘦的,戴着一副宽边眼镜,像个老学究。我正在门缝里窥探的时候,身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同学,请让一下。”

是卡特的声音,我低着头向后退去,还没转过身,便听她一声尖叫,“乐侬。”然后她马上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找你的朋友。”

“不,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历史老师。”说完我等着看她会摆出怎样的表情。

“乐侬。”她瞪着我,声音里充满了警惕。

我靠在墙壁上,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忽然有些想哭。是真的了,我知道,吉童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着她慢慢苍白的脸。“吉童说你在和那个历史老师谈恋爱。”

“如果我注定不能有爸爸,至少我可以换个方式拥有些别的。”她忽然冷冷地说。

“你还有阿婆,还有我啊。”她的眼神看上去陌生得让我胆寒。

“你们?”她笑了,“阿婆眼里只有你这个自闭的家伙,她只需要照顾你,而我,只要往学校一丢便不用再理会。”

“可你是一定要上学的,只有这样你才有更多的出路。”

“你看我现在快乐吗?我为了成绩提心吊胆,还要强作笑颜,我哪儿来那么多快乐?”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曾经和卢卡斯遇见的那帮“坏孩子”。

“嘿。”我走过去同那些大个子打了个招呼,他们中为首的那个男孩儿朝我抬了抬手。其他蹲在地上的人便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我是想请问,最近你们见到卢卡斯了吗?”

“卢卡斯?”其中一个矮个子的男生做了个相当夸张的表情。

“总是穿着白衬衫,戴着爵士帽的那个。”

“你怎么会认为我们认识他。”那个表情夸张的男生笑起来,“我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可是,你们常常打架的啊。上次我在那儿的时候你们还差点儿打起来。”

这时所有人看我的那种表情。都是“你在开玩笑吧”这种。

“小姐,我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怎么可能在你面前差点儿打过架?”说完,他们一行人笑嘻嘻地走远了。

那天下午,就在我坐在柜台前看着那大簿子发呆的时候,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阿婆接了电话,然后她哆哆嗦嗦地走下楼梯对我说她要出去一趟。

“怎么了?”我递过她的外套,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没事儿。”她说,但她的背影看上去那么踉跄,几乎站不稳脚步。

在我离开学校以后,卡特去找了吉童,在教室外面和他吵了起来,她警告他不要再胡说八道。

“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了,你能不能别再纠缠我了。”她用力推了他一把,他脚一歪就顺着楼梯滚下去了,但只停留在三楼的拐角,幸而没有受什么伤。

他站起身跑到她面前,一把擦掉嘴角的血,“我才没有胡说,我看到你们两个亲嘴了。”

她“啪”地甩给他一个巴掌。

他捂着自己的脸笑了,“卡特,你说,他有什么好。他不就一个糟老头儿吗々”

然后他大喊一声,“徐立国你王八蛋!”便冲下楼去,跑到二楼的时候和正要去教室上课的那历史老师撞个正着,他一拳就打倒他了。老师的眼镜掉到地上。周围的学生都乱作了一团。

“你疯了吗?你疯了!”卡特冲过去拦住他。

那老师的老婆在学校的图书馆负责图书入库的工作,那是个十足的泼妇,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冲过来,但她没拦吉童,而是直接扑到卡特身上,撕她的脸。打她的嘴巴,骂她臭婊子。

学校里还从没出现过这样轰动的事儿,大家连课都不上了,整栋楼的学生都围了过来,过道里挤得水泄不通。

卡特从学校回来之后一直无精打采,不吃不喝。历史老师拼力甩脱自己和她的关系,她就站在校长办公桌前面冷冷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如果她哭她喊,我知道她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但她就那样淡淡的,冷冷的,像个石膏雕塑,没有任何温度。

她在床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着的时候,我的额头便抵着玻璃窗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

我想起那些人对我说的话——

“卢卡斯?”

“你怎么会认为我们认识他。”

“小姐,我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怎么可能在你面前差点儿打过架々”

我就保持着头抵玻璃的姿势,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在梦里。我看到卢卡斯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臂上受了伤,但是他说别担心,这只是你臆想出来的,我不会感觉到疼痛。

我侧着脸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人物,我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他继续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着,没有一点儿表情。

“你得忘了我。你知道吗?”他继续说。

“太迟了,我已经爱上你了。”我一面哭一面喊。

然后我便惊醒了,醒来的时候那疼痛的感觉还在。

我看看卡特。她已经歪在床边睡着了,我走过去轻轻放下她。然后给她盖上被子,做完这些我便穿着睡衣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我沿着曾经和卢卡斯一起走过的路一直走下去,周围除了一只从墙上窜过的野猫,我没有遇上任何人,更没有看见那帮蹲在墙角抽烟的坏孩子。

只是幻想吗?

卢卡斯,那些男孩儿。牵手的温度,心动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就仅仅是幻想吗?我觉得头痛欲裂。

但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了更加让我头痛欲裂的事实。

卡特不见了。

那天在后来我的记忆里变得那样漫长,就像一个世纪。

我想起卡特靠在我的怀里,低声对我说对不起。她说她真的好想要一个爸爸。

安静的。温文尔雅的。会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会认真地听她说话,会陪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左手右手牵着我们,那样大而温暖的掌心。

她说爸爸去世的前一天,她还因为他没有给她买回想要的玩具而冲他喊再也不要看到爸爸了。一转眼,他真的永远不见了。

后来她说:“注定没有的,是不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呢。不管多努力。”

我想是的,这世界上的一切。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但我看着她拼命地摇头。

她说:“是的,就是这样的了。”

她又说她累了。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和那些血融在一起,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那场泪水,从3岁半积攒到现在,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忽然打雷下起了大雨。

那天卡特径直走到了历史老师家,她站在门外用石头砸门,她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他说过要带她离开这里,他们会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会像个爸爸一样疼她爱她。

但那时候他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他老婆从屋里冲出来和卡特扭打在一起。她的头撞在墙角,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当我和阿婆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撑着墙壁一点儿一点儿地站起来。

然后砰的一声跌了下去。

回忆究竟多么沉痛,只有真正悲伤过的人才明白。

3岁半的时候。我和卡特被送到了收容所。我们被告知父母因车祸去世,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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