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波罗集市

 

“哈,刁小龙啊,怎么,今年有信心吗?”负责登记的家伙调笑道。

“有啊!今年要得第一名。”我挽起袖子做了个必胜的滑稽姿势。

“那可别再酒精中毒了。”

“酒精中毒是怎么回事儿?”跟在我身边的邱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去年,我差点儿赢了,但是因为酒精中毒,结果被急救车拉到医院去了。”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神情语气都颇为漫不经心。

“那干嘛还要参加比赛?”他似乎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笨蛋啊,你没看到奖金有那么多吗?”我用力敲了他的头一下。

“你不要命了!”

“……如果,我说钱就是我的命呢。”这么说的时候,我似乎笑得格外灿烂。

临时搭起的简易看台上已经有拿着话筒的人在讲话了,音箱发出一阵刺耳的“嗤啦”声,这些流氓正经起来还真有点儿像那么回事儿,有人假模假样的讲了一遍比赛规则,虽然根本没什么人在听。

听到我的名字,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前面。这次大概有四十个人参加了比赛,一个小时后,一半的人被淘汰了,接着,随着身边酒瓶的慢慢摞起,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到最后,只剩下六个人,六个人里,就只有我一个女生。

按照人数来算,已经进入生存赛阶段,三虎临时要求更改比赛规则,加入跟黑市有关的随机性提问,只有答对的家伙可以不用喝,答错了就要喝加了辣椒水的酒。

“怎么样,这样有意思多了吧。”他咧着一口黑牙,十分阴险地笑起来。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他是哪天开始接管黑市的,我和站在尾端的家伙答上来了,其他四个人面部抽搐的喝下了辣椒水,简直是酷刑,看着三虎搓着手指的快乐样子,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个变态明显是在玩我们了。

“第二个问题,大王什么时候拿到黑市统管权的?”

沉默。

“1999年。”台下一个声音飘上来,是邱驰,他索性跃上来,“可以替下刁小龙吗?”

“没这个规矩。”

“规矩还不是虎哥你说了算。”

“这不合适……大家可都是一路喝过来的。”

“要是我答不上来,别人喝一杯,我喝三杯怎样?”在塑料小艇上他突然显现出的果敢和干练现在看来愈加明显了。

“邱驰……”

他轻轻握了下我的掌心。

“大王什么时候合并飞燕帮的?”

“2004年。”

“去年黑市上最大的货?”

“兵马俑首领头。”

“你知道的挺多呀。”三虎脸色沉下来,显出坐立不安的样子。

“街市上传闻那么多,况且像大王这么传奇的人物,谁不知道?”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泰然自若的样子。

但接下来的问题,他开始失利了,十个有六个答错,整整喝了十八杯掺进辣椒水的酒,撑着胃走下来的时候,他脸色有点儿难看。

“年轻人,别太自以为是。”三虎最后走过来用力拍在他肩上,“只晓得点儿皮毛就这么神气。”

他唇角牵起一点儿,只是笑着。

我忽而心下一颤,他都知道,三虎的每一个问题,他都知道,他是故意答错的,他十分巧妙的把名次拖到了第三位,不至于太引人注目,也不会让我白白喝了那些酒。

“你到底是谁?”

“我……”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手臂撑着一旁的椅子蹲下身吐了起来,等我拿过矿泉水递给他时,他摇晃着站起身子,琥珀般的瞳仁里倒影着我的身影

——“你不是说我是邱驰嘛。”

G

“没有人了,走这边。”站在台阶上回过头的717号朝我伸出一只手来,十岁的我小心翼翼的攥住他的掌心,穿过回廊并不费事儿,要从门卫身上偷到钥匙才真正困难,我扒在门边,屏住呼吸看着717号几乎是半跪在地上,从打着呼噜的门卫身上慢慢取下那一枚黄铜钥匙。

阒静的街上,只有几盏孤独的路灯,他牵着我的手,用一种尽量欢快的声调跟我说,“马上就到了,我们一定是唯一夜里去看大象的人,它会记住我们的。”

“真的吗?它能记住我的名字吗?”

“一定会的。”

……

一道光从窗户缝隙里照进来,我呻吟一声蜷起身子,杂物堆上的电视机开着,彩色的画面跳动着。

“新桥动物园的大象小九前日凌晨逝世,按野生动物死亡后的惯例,小九的尸体将移交专门的兽医进行分解……”

小九……

像被戳中神经,我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撑在头上,宿醉后的无力感袭上来,我觉得十分难受,梦境和现实间虚渺的线将我紧紧绷住,是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我彻底拽回到现实。

“是刁小龙小姐吗?”听筒另一端小心翼翼的声音。

“是。”

“……”

“请问您是?”

“舟山疗养院。”一阵长久的沉默,几乎能清晰的听到呼吸声,她十分为难地说道,“717号失踪了。”

“……”

“就是……邱驰先生,他不见了。”

“……”

“晚上巡查房间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们已经找了二十四个小时……”

“啪”一声,我挂断了电话。

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抓过外套时,穿着睡衣的邱驰正端着两个瓷杯从狭小的厨房里走出来,“要不要喝点儿……怎么了?”

“邱驰不见了。”尽管我极力克制,但我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在抖,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知道我在说的是那个对我来说重要的人。

“我和你一起去找。”

午后的阳光使这城市看起来像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站在烈日下的我第一次有种失去方向的错觉,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害怕,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这是梦吧,一定还在做梦吧,脚步在街上不停前移的时候,我在心底喃喃说着,但我不敢掐自己一下,因为痛的感觉会告诉我,一切都不是做梦。

……

从动物园回来的那天清晨,717号和我撞见了拿着一截小教棍向寝室区走来的院长,他留在横廊前的台阶上,假装跌了一跤,然后用眼神示意我赶快回到房间,我连衣服也没脱就滚到床上,用被子蒙起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儿?”院长把还没来得及装回去的黄铜钥匙和那叮当响的一串丢到他面前,“你又偷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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