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

 

原以为上次,这次之后,总不会再有联系,只是英国很大,纽约却很小,该遇见的总会遇见。那年圣诞节放假,美凡与青城坐飞机去了英国度假,没钱回国,也不想回去的她一个人留在租屋里,圣诞节别家都吃火鸡腿的时候,她却自己包起饺子,一个人包了一大盖子,只是包的兴致高昂,吃的却乏然,吃了几个便吃不下,索性把剩下的都煮了送给街区的流浪汉吃。

那晚别家欢庆的时候,她带了饺子和猫粮往街区的中央花园走,似乎老天都不肯给她面子,中央花园一个乞丐都没有,只有两三只猫来吃猫食,亏她还怕饺子凉掉一直放在羽绒服里。

下着大雪的夜晚,她坐在长椅上,看着脚下觅食的小猫,才觉得人生还有那么一点点乐趣,她也离家在外,要为衣食发愁,却还能给予这些流浪的动物一夜温饱,人活一世所求不就是比旁人好那么一点点。

“咪咪……”略带沙哑的声音,叫着她脚下聚集的猫咪,大雪中,她抬头去看,就见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站在不远处,正向她走来,纽约的晚上本来治安就不是很好,见人过来,她有些微微的怕,只是那人却一屁股坐在她身旁。自来熟一般逗弄着脚下的小猫。

“这么晚,还出来,不怕劫财劫色?”

听来人说中文,她才放心的道:“劫财没有,色,还有那么一点点,却也不配到被打劫。”

“饥不择食,还是可以的。”

“你也是留学生,怎么不与人过圣诞,跑出来干嘛?”她不想纠结在自己不喜欢的话题。

“你呢?不是也一个人来喂猫。”

说了来给流浪汉送饺子,那人也不客气便问:“饺子,还有没有。”

“凉掉了。”

“拿来。”

伴着大雪,来人摘了围巾。微黄的路灯下,君瑜看清那张脸,竟然是季唯舟。这时他不该挽着女伴,纵横在声色场,烧钱一般的过了这晚才肯罢休吗?怎么会在这里。

没理会她的目光,他捏着饭盒里的水饺,一口一个,直至吃掉半盒。

那晚,两人在公园坐了一个多钟头,之前见过几面,虽然偶有不快,却也无伤大雅,索性聊起了彼此的生活,直至雪越下越大,她冻得牙齿发抖,他才道:“想不想喝一杯。”

异国他乡的圣诞夜,不想喝是假的,索性点头。

那日,他与她并肩走,长长的路,只有他们两个,若是情侣,落着大雪的晚上,两人相拥,定会美的一塌糊涂,只是往他公寓的路上,他们即便应景一下,也连手都没牵一下。

到他的公寓,她便脱了外套靠在暖路旁取暖,而他拿了酒放在地毯上,做好了喝一夜的准备。

那个晚上,暖暖的屋子,喝得醉醺醺的两人,正映了老话说的,饱暖思淫欲。

一切发生的再正常不过,她与秦卓在一起两年,所以该明白的都已明白。

隔日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她睁眼的时候,季唯舟正在吸烟,侧脸带着胡茬,却是一种霸道的冷静,见她睁眼,他说:“我不希望你觉得这一晚之后我们就有了什么关系。”

淡淡一笑,望着天花板她道:“是想给我钱,还是想用别的堵住我的嘴。”

“嗯?”

“这是我自己乐意的。”那日她冷静地穿好衣服下床,窗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她昨晚没吃什么,醒来已饿得受不了,便问他要不要吃饭。

点了点头,她挽了长发进了他的厨房,在锅里蒸好米饭,又拿了冰箱里的蔬菜,不过半个钟头,她便似田螺姑娘一般,摆了饭菜在他面前。

那个早上,看着这个与他身边的女孩都不同的姑娘,季唯舟微微有些心动,其实没有两年前那个圣诞节之前的事情,他所幻想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他赚钱养她,而她则只为三餐发愁,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只可惜,她不是她,面前的姑娘叫江君瑜,不是两年前,弃他而去,要他一蹶不振的前女友。

那日送她走,依旧是来时的那条路,季唯舟的话却少了许多,直至说道她念的设计学院,帕森斯若自费,价格高昂,看她的样子,家境不会太好。

“奖学金,外加自费,偶尔打工,实在过不下去才问父母要。”

“过得不苦吗?”他是靠着奖学金在国外念完的大学,仍觉得辛苦,又何况是她一个姑娘。

“有什么办法,不然你包养我,你为我付学费,我陪着你。”她本来是玩笑的话。

只是季唯舟却道:“好。”

7.

江君瑜不是高洁之士,也没什么宁死不食嗟来之食的气度,那年一起过了圣诞节后,父亲来电,她母亲生病要钱,言下之意便是要她还钱,二十万,她想不到谁能给她,恐卖了她也不值二十万。

与美心说得时候,正与学长聊天的美心回头吼她:“你爸爸是不是人,二十万。他不给你钱要你念书,还要你还他,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爸爸。”

这样的爸爸,她七岁那年,父亲去世,八岁母亲带了如今的父亲来,之后十年时间,说实话,这个名义上的继父对她给予厚望,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他所求唯一的回报便是要她继承他的衣钵做个医生,只是梦想这东西太可怕。高三那年,她放弃高考,选择申请美国的大学念服装设计,继父气的大骂她忘恩负义,似乎她举动连老天都气恼了,那个夏天她没有得到一家大学的录取申请,却与继父闹僵,反正已经没了退路,她便卖掉了父亲留下给她的房子,带着不多的行李来了美国。

坐在一起,听着她说,自己从未说过的家事,美心把下巴埋在膝盖上道:“那你怎么办,其实你不寄钱回去,他也不会不给你妈看病,你试试要他联系不上你如何?”

“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可是你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况且不是也有大牌秀相中你,要你去做助理,这样回去太可惜,即便你回去,也没钱给他,何必呢?”

“钱,钱,钱真是个不能没有的坏东西。”

江君瑜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钱的事情求到他,从没想过,只是继父没完没了的电话,与母亲的安危终究让她放下的所有的尊严。

二十万的支票,他开的轻轻松松,而她却似卖掉了一切,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笑了好久好久。

他是生意人,所以秉承生意场上的亲兄弟亦要明算账的原则,她是立了字据才拿走的那张支票。

没在自己手中放一刻,她把支票邮寄回国,半月后,母亲来电,她手术已做,电话里,母亲说,别怪你爸爸,他也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来要她想办法,那日母亲大病初愈,她并未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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