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
只是江君瑜不知道,其实她把李青城关在门外那个下午,季唯舟就在她门口的车里,手上拿着鲜花和戒指,即便最初他与她在一起目的不纯,但两年时间,他已经做了与这姑娘共度余生的打算,但看到了李青城的哀求,他对江君瑜的爱慕、怜惜全都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回到他第一次见她的原点,那一刻他扔了戒指和鲜花,也一并扔了自己想与她长久的心。
之后江君瑜来找他,已经厌恶她那副嘴脸的季唯舟说了一切,那话不仅仅伤害了江君瑜,也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维系。
只是季唯舟不知道,江君瑜也早已忘了,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那个高级定制服装店,那时候的她不过二十岁,才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而他也未曾发达,还是个穷苦的学生。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个下着大雪的圣诞节前夕,纽约第五大道那间小小的公寓里,二十五岁的季唯舟身边散落着各色的酒瓶,人也满脸胡茬,头发粘在脸上,整个屋子都是呕吐秽物的味道,让人作呕。
六天前,他鼓起所有的勇气,并用尽仅剩的财产为一同留学的女友买了求婚的戒指,但他到租屋的时候,女友与一个美国男孩躺在床上。那天,他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求女友留下,女孩却说,这样的日子受够了,或许他努力半生也不能给她想过的生活,而一个姑娘青春有限。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钱,他是个穷苦的留学生,大学毕业之后,留在纽约,每日在小小的租屋努力,幻想有一日能超越facebook的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甚至超越比尔盖茨、乔布斯,年轻人总有太多的梦想,只是与之比邻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那日姑娘拂袖而去,他则一蹶不振,粒米不进,喝光了租屋所有的酒。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再也不过圣诞节。所以才会在两年之后一个人过圣诞节的时候,遇见江君瑜。
有时候缘分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会莫名其妙的把这世上它认为该在一起的人牵扯到一起,江君瑜第一次见他就是在那个下午,一蹶不振的他要了附近超市的外卖,正是下班的打工生她抱着牛皮纸袋为这个酒鬼送去的时候,小阁楼的并没关门,进去,黑漆漆的屋子,飘着恶心的味道,找不到灯,她只得去拉窗帘,阳光照进来,那是他两个星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光。已有些怕光的他把手挡在眼前呵斥这个自作主张的送货人。
“拉上。”两个星期没说英语,普通话一撒而出。
说实话在美国留学会遇见很多中国留学生,但是说中文的却很少,听他说中文,江君瑜道:“你是中国人。”
“给我拉上。”他依旧气恼。
那日拗不过他,她拉上窗帘,打开了墙壁上的灯,昏黄的灯光下,她才看清,窝在小客厅沙发上的季唯舟,只是再见,他头发凌乱,衣服脏的让人不想看,更与之后那个风流不羁的他判若两人。
因为同是留学生,见他这般,江君瑜难得的怜悯之心作祟,放了酒在桌子上与男孩说:“有什么坎过不去,你爹妈送你来留学,又不是要你买醉的。”
被教训的男孩并没说话,她便大胆起来问他:“是失恋了,还是失业了,有什么大不了,人活在这世上总有一条出路的。”
依旧没回答。
似乎察觉到不对,她去他躺着的沙发看,才见他已经睡着,脏兮兮的脸上,却有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的颤抖。
那日,看着沉睡的他,再看他脏兮兮的屋子,索性好人做到底,她整理了起来,那时候她只想这样的男孩在异国他乡,若不是遇见人生的大挫折,不会这般,一蹶不振,这时候若有人帮帮他,这一道坎也就过去了,所以打扫了屋子,又清理了酒瓶,她用电饭煲蒸了一锅米饭,才离开。
季唯舟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隔日上午,阳光自打开的窗照了进来,整个屋子少了酒气飘洒着阳光的味道,胡乱揉着宿醉的脑袋,睡得迷迷茫茫的他才见,屋子干净了许多,只想,可能是女友回来了。
只是找了卧室,卫生间,他才自嘲一下笑,怎么会回来,他这样,谁还肯要他。
那日,几日没吃饭,饿得要死,去厨房找泡面的他只见到干净的电饭煲上贴着便签,拿起女孩娟秀的字体写着:“吃饱了,重新来过,怕什么。”十个字在阳光照进厨房那一刻,一并照进了季唯舟的心里,他只想到昨晚来送货的超市店员,那日她蒸的一大锅米饭,他吃了个干净。
是呀,吃饱了重新来过,怕什么。
因为那张字条他重新振作,在前女友离开他的第二个月靠着自创的字体软件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之后他的人生顺风顺水,直至可以在纽约过上上等人的生活,只是,他却一直没忘了那个为他做饭的姑娘,所以他在那次之后喜欢上了米饭,而他吃过的米饭,江君瑜做的与那姑娘做的一样,会在蒸饭的时候放上一点点的芝麻油,那是她母亲教她的,或许在整个纽约留学的姑娘,只有她会这么做,只是他却没有发觉。
江君瑜离开他之后,他的人生比结束上一段恋情更为痛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那个月他矛盾,绝望,最终明白他爱她比恨她更多,只是他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为了追回江君瑜,他买了回国的机票,想要重新开始,只是决定去找江君瑜那个八月,他的人生经历了最为彻底的一次失败,那个月美国雷曼公司破产,他所有的投资付之东流,合作伙伴离开,公司破产,他负债累累,只是那个失败的日子,却没有一个陌生的姑娘再为他蒸一锅米饭,对他说,吃饱了重新来过。
感情失败,生意失败,那一次,他再没站起来,九月末自他公寓跳楼自杀,那年他二十九岁。
她等了他五年,自以为他会来找她,却不知道,他自五年前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我不想为这故事写多么漂亮一个结尾作为终结,我只能说,这故事是真的,他与她的爱也是真的,而如今的江君瑜已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的母亲,为孩子起名字的时候,她先生为孩子取名唯一的唯,她说不好,唯一太执着,这一生过的也太孤单,她先生又选了舟字,她依旧摇头,她说孤舟于沧海,毫无寄托,又太过渺小,她不想她的孩子这样过完他的一生。
最终她为那孩子起怎样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并未忘记过季唯舟,也许这一生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