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

 

而让赵枳彻底崩溃不会是我那没有骨气的父亲,要她崩溃的一定是她人生中的软肋。

因为M大对赵枳的传言,徐卿自美国飞回,落地的第一刻就去找了赵枳,只是那天,赵枳与我父亲的家里,开门的是我父亲,再见,季正庭没了当年的风范,穿着宽大的背心站在门口问徐卿:“你来做什么。”

“赵枳在哪儿?”

那天因为固执地要见赵枳,徐卿和季正庭打了起来,季正庭当了几年的兵,打倒一个书呆子并不在话下,那天直至徐卿被打倒,赵枳都没出来。

“他怎么知道她在家。还有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顾师宴极是好问,几乎她不了解的事情一定要问清楚。

“是徐卿告诉我的。他被我父亲伤了之后,便找到了我。”

【十一】

再见徐卿已经是他离开近三年之后,三年,当年懵懂无知的姑娘已经长大,而曾经俊逸的少年唇边亦有了青须。再见,徐卿话题明了,赵枳到底怎么了。

我把他走之后赵枳的所作所为通盘说出,徐卿却并不惊讶,许久才道:“其实她活的也很累。”

“累,踩着别人往上爬也叫累。”那话让我极是不屑。

并没在和我说别的,徐卿只道:“她自小什么都没有,所以得到后很怕失去,季淮南,那种感觉你不懂。”那话之后徐卿离开,后来有关他的事情我还是在学校的传闻中知道的,他一直没放弃赵枳,一直等着她,只是赵枳似乎觉得自己回不去,固执地留在我父亲身边。

一切直至我父亲因贪污被检举,我和赵枳大四那年的夏天,一切来得措手不及,检察院封了父亲与赵枳的房子,从不怕任何报应,坚持自己的路走到那时候的赵枳败得一塌糊涂,而为了过上她想过的生活,所以怂恿已经没权没势的季正亭贪污,赵枳一并被拘留。那年,她二十二岁,正是人生最美的年华。

因为和父亲的巨额贪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赵枳在那年秋天被检控,并最终被法院裁定有教唆行为,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那样的惩罚对赵枳来说并不轻。她不断地上诉,找律师,甚至不要脸面地求到我母亲身上,只是那时候的母亲,早已看淡这些,父亲她都不肯出手,何况是赵枳。

最终帮了赵枳的还是徐卿,为了救出赵枳,徐卿花光了自己的财产,还借了十几万,终究为赵枳求得一个改判的机会,十个月,表现好还会减刑。我想让赵枳彻底发疯,便是那十个月的牢狱生活,在哪里没人欣赏她的美,更多的人比她会用心机,所以那十个月,她过得无比漫长。在第七个月的末尾,已经在报社实习的我自同学那里知道,赵枳因精神不堪重负暴瘦十几斤,最终被送进了监狱管辖的疗养院,她后三个月的生活就是在疗养院中度过的,据说那段时间她精神好了很多,徐卿也常去看她,她似乎也有了悔意,求着徐卿要见我,只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我并没点头。

我没想过那次见面错过,我再见赵枳会是她再不认得我的时候,似乎上天注定不会让赵枳的人生过得完美,也一并要惩罚她前半生的孤勇,就在赵枳即将出狱的前夕,每周都去看她鼓励她的徐卿在去监狱的路上出了车祸,生命永远地停在了他二十九岁的时候。

徐卿死后,他不甘的父母找到监狱,把一切告诉已打算出狱后与徐卿好好生活的赵枳。自十七岁来季家第一天和徐卿相识,这个出众的男孩与赵枳牵绊了整整七年时光,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最不堪的时候,仍旧不放手,那样的徐卿给了赵枳人生最大的动力,只是这样优秀的男人就像神的使者,总不会为了一个人留下。

徐卿死后,赵枳彻底精神失常,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两年前的冬天,毛玻璃里,那面色苍白的女孩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赵枳,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似乎六年的相知,一扇玻璃的距离,已是我们最好的结局,而在此看到赵枳的那个下午,只想到那么爱她的徐卿,我对赵枳的恨意也一笔勾销。那之后,我与想要换个环境重新来过的母亲出国来到旧金山。

整个故事讲完,窗外的夕阳已是暮色,顾师宴似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我讲完很久,她都没有反应,直至大巴到达机场,从我的岁月中回神的她才道:“徐卿,他真是个好人。”

是呀,是个好人,却终究没有在人生的路上前行的太久。

“那季,你爸爸呢?”

“我爸爸最终被判刑十三年,对他来说,他后半生都要为他曾经最无知的错误埋单。”

“那你母亲呢?”顾师宴似一定要知道一切才罢休。

而我也不在乎把一切讲给这个陌生的女孩听。

“她已经再婚了,对方是个美国人,我有了一个哥哥,一家的生活很好,每年我都会回国看一次爸爸。”那话说完,大巴开门,我与顾师宴一同下车,我来机场是要接人,而自小在美国长大的美籍华人顾师宴却是要飞去中国做交流生,那天在机场,我和她拥抱告别,普通话尚且熟练,内容却驴唇不对马嘴的顾师宴只道:“季,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你能遇见徐卿那样的人,你的世界也一定有一个人会出现与你极乐世界的。”

念着极乐世界四个字,似乎明白她想祝福,我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冲着要离开的顾师宴摆手,我被人从身后抱住,没回头,那耍赖一样的声音道:“又背着我勾搭谁呢?”

没回头我一笑只道:“苏晨光,你用你那250的眼睛看看,那分明是个姑娘。”

“靠,姑娘剃板寸。”

那天我是为接苏晨光来的机场,一年两地分居的生活让苏晨光这个意外出现在我生命里,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守着我的男人彻底无法忍受,凭借自己的头脑,与小小的手段,他在一年后申请到了旧金山一家大学任教。

回去的路上,母亲打来电话,要我与苏晨光去吃饭,母亲的现任丈夫曾经是苏晨光的在加州大学念书时的老师,而我现在的哥哥詹姆森,则是苏晨光念书时的宿敌,后来知道我母亲和他导师在一起,苏晨光并没祝福只道他与詹姆森冤家路窄。而知道我和苏晨光的关系的詹姆森则大度的和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天回家的路上,旧金山的夕阳正好,火红的云朵绵延整个天际,晚霞金韵美得让人觉得有些惨烈,回去的路上苏晨光说了许多话,他来之前看了我的父亲,父亲要他好好待我,也去看了赵枳,她依旧是那副样子,安静的似乎十几岁时的懵懂无知。而来前的最后一天正是徐卿的生日,他买了一束白菊去墓地。说完一切,好不容易和我团聚的苏晨光道:“老婆,有你真好。”

是呀,有你真好,在共行的岁月里,我们不曾背叛彼此,也不曾因为迷茫措失爱人,我们全心全意,不离不弃的付出,而人生必然也会得到老天的眷顾。

只是不管是赵枳还是徐卿,他们注定是我人生中不能错过的风景,一个犹如荒山让人迷茫,一个犹如沧海,用博大的胸怀承受所有的伤痛,直至有一天承受不住的沧海化为桑田。属于我们的故事才会岁月的流逝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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