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长安

文/齐木卡卡西

一句话

他终于没有失去他的骆驼。

而她,终于等来了那艘自始至终都属于她的船。

高一暑假的最后一天,朱槿和宋宋一人握一根大头娃娃冰棍,末日狂欢一般逛遍了整座小城。

朱槿比宋宋小一岁,但是高一个头,她是舞蹈生,自小练出来的纤长身姿,头发在脑后梳一个毛茸茸的丸子髻,露出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小小的一张脸,额头光洁,黑眼明明,鼻梁挺翘,嘴唇粉嘟嘟,这样的长相,原本该美得有些妖艳褔薄,所幸她的一双眉毛极浓,飞扬入鬓,似足安妮海瑟薇,这让她平添了几分英气,不再是娇柔婉约的女孩子,而是一个俊美无匹的少年郎。

同为女生,反是偎在她身边,细眉细眼细声细气细胳膊细腿动不动就脸红的宋宋,更让人怜惜一些。就连朱槿自己,也习惯了自小到大扮演那个照顾她的角色。

八月的雨,说下就噼里啪啦下起来,朱槿顺手拿过刚买的打折长裙往宋宋头上一盖,拉着她一边狂奔一边吼,“快跑!”

迈着大长腿一路冲刺,朱槿终于赶在宋宋头上那条长裙湿透之前冲到了街边的便利店,只淋湿了小腿的宋宋看了她一眼,把半湿的长裙递过去,“擦一擦吧!一脸雨……”

她胡乱擦了一把,恼火的把黏在脸上脖子上的细碎发丝全往头上抿去,“算了,你在门口等我,我去买把伞送你回家。你要是病倒了,我妈又该骂我了!”

便利店放伞那个角落里,只剩最后一把,是朱槿最讨厌紫色大花,她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买了算了,虽然丑,但总比被紧箍咒念死的好,不过,还真是丑绝人寰啊!

刚俯下身子去拿,冷不丁另一只手把它抽走了,她目无表情的转过头去,恰在此时,一道闪电打下来,将原本有些昏暗的杂货铺角落照得透亮,比电光更亮的,是那个人的眼睛,像晨曦之下的波光粼粼湖面。

他愣了一愣,把伞扛在肩上,摆了个视死如归的POSE,“干吗?我先拿到的!”

朱槿阴沉沉的拧起眉头,“是吗?”她缓缓吐出那两个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那把伞夺了过来,“可它现在在我手里。”

比她高一头的少年又愣了一愣,旋即呲牙笑了,“师太,冷静点嘛,出家人不要这么暴躁好不好?”

货架上挂着的镜子里,朱槿看到自己此刻的尊容,所有头发全被梳到脑后那只发髻里去了,而发髻淋了雨,湿答答缩成一团,还真,还真有点像尼姑……

她脸色一变,挥舞着那把紫花伞暴跳如雷,“你才是师太,你全家都是师太!”

对面那人等的就是这千钧一发的一刹那,紫花伞自他眼前扫过,他伸手擒下,邪魅一笑,“谢谢师太,师太再见!”

下一秒,他便紧紧抱着那把伞,往收银台冲去。

淋了雨,要挨骂,新买的裙子皱成一团抹布,伞丑成这样,居然还被人抢走了?抢走的那个人还嘲笑她是尼姑?

从来不肯吃亏的朱槿怒起心头,恶向胆边生,她一边拔腿追,一边怒吼,“宋宋,拦住那个死贱人!”

她扑到收银台的时候,宋宋正红着一张脸,蹂躏着手上那条新裙子,在拦与不拦之间挣扎徘徊,而那个死贱人,已经抱着那把紫花伞,顺利拿回了便利店老板的找零,还冲她比了个V的手势。

朱槿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飞身拦在了门口,静静瞪住想要撑伞出去的少年,一字一顿道:“人滚,伞留下。”

少年望了一眼渐晚的天色,落不完的雨,有些恼怒的扬起下巴,“好狗不挡道,我赶时间。”

便利店老板把视线从电视里的韩剧上转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对剑拔弩张的少年人。

朱槿的眼眸愈发阴沉了,“你留是不留?”

嘭的一声,一个惊雷猛自天边炸起,抢了伞的少年,便利店老板,宋宋,全都吓得一颤,唯有晦暗天光中的浓眉少女睚眦欲裂满身杀气,沉静如魔神。

脸色发白的少年下意识的摸了摸背上的书包,梗着脖子道:“休想!”

朱槿不再说话,静静攥紧了拳头,一直缩在一旁的宋宋受了些寒气,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一着急,顿时拼命咳嗽起来,她怯怯的把朱槿朝一旁拉,“咳咳……算了……朱槿,我……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宋宋一咳嗽,朱槿心都凉了,脸上杀意顿生,“真不留?”

少年看了一眼咳得面无人色的宋宋,犹豫片刻,把伞递到她手上,而后气急败坏的瞪住门神一般的朱槿,“伞是我买的,那就是我的,我现在送给她,至于灭绝师太你,碰!都!不!许!碰!”

话音未落,他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包住书包,光着上身冲进了大雨里。

宋宋呆若木鸡,随后又一次红了脸,良久,她把伞撑开,拉了拉朱槿的手,“我们回家吧?”

倔强的女孩子把半湿的长裙往头上一盖,瓮声瓮气道:“走,回家。”

无论宋宋怎么劝,她硬是不肯进那把丑绝人寰的紫花伞下遮雨,就这么淋着大雨回了家。

于是,宋宋没病倒,她却感冒了,毫无悬念的换来一顿臭骂。

窝在鼻涕纸堆里挨骂的朱槿恨恨发誓,若再碰到那个贱人,必叫他生不如死!

多么奇妙,第二天抱着满卷的卫生纸刚回一中,朱槿便又一次碰上他了。

那人从邻市转校过来,叫孟长安,联考成绩甩开一中的年级第一一百分,学校特意安排他上主席台做学生代表发言以示重视,白衣翩翩的天才少年在话筒前一边慷慨激昂一边擦鼻涕,萌翻了一中全体女生,唯有同擦鼻涕的朱槿双目血红,恨不能将他咬死。

命运弄人,他们不但同校,还同班,甚至,同桌。

长得太高的两个人,被扔在教室的最后排,他们犹如相邻地盘盘踞的两头雄狮,怒目相视许久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而后,开始了漫长而激烈的斗争。

朱槿擤鼻涕用的卷纸用完了,孟长安一小截也不会给。

孟长安的教材买那天淋湿了,有些字糊了看不清,朱槿绝不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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