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说的怀念
戏已散场,梁子墨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上楼回到自己的宿舍里,躺下之后心依然“咚咚”地跳得厉害。
他苦笑,以后果然不能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
淡泊如银的月光落在她的眼底,女生说着“喜欢”时那双坦然而晶亮的眸子出现在梁子墨当晚的梦境里。
从此就对这个女生开始上心。
在训练时默默观察她漂亮利落的回旋踢,起腿前用小指拨开额发的小动作,梁子墨在心里暗暗叫好之余,不免技痒得想要和她切磋一番,却总是骄傲地端着架子,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身段主动邀战。
率先采取行动的人还是赵迎竹。
记得那是初春的傍晚。
绯红的霞光一直燃烧到天边。
训练结束之后,她红着一张脸跑到他面前,仰着头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梁子墨低头凝视着她小鹿一般清澈的瞳仁,不自觉地就将语气变得温柔,附赠微笑,开口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他并不是没有发现那个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的身影,那是赵迎竹最好的朋友秋樱,脸上那抹促狭表情怎能逃过梁子墨的法眼,明显是在屏气凝神地期待八卦一刻的产生。
“学长!”赵迎竹攒着拳头,表情像是要壮烈赴死一般,“我……”
翻来覆去好几次都卡在主语,后面再也说不下去。
其实梁子墨心里有数。
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成了比情人节表白率更高的日子,如果不幸被对方拒绝,还可以假装洒脱地摆出“认真你就输了”的表情,打消尴尬,带着内伤继续做朋友。
梁子墨掐指一算,他今天起码让五个女生内伤了。
赵迎竹会是第六个吗?
明明只是简单的是非题,没想到难度居然超出了预期,就在梁子墨出神思索之际,赵迎竹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学长!我可不可以和你打一架!”
“……”
余音绕梁。
笑容僵在梁子墨的脸上。
“我是说……我能不能和你切磋一下……”赵迎竹将他尴尬的表情归咎于自己的用词不当,连忙小声地重新润色了一遍。
秋樱终于忍不住从门背后冲了出来,一巴掌拍在赵迎竹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笨蛋!你在说什么啊!”
赵迎竹涨红着一张脸,却振振有词:“我刚才想过了,要说我也不挑这个日子说,今天说的话全都是假的,不能算数的!”
尽管并没有点名话中所指,不了解内情的人怕是听不懂她们打哑谜一般的对白,而梁子墨却怔住了。
她执拗的侧脸映入他眼底,带着稚气近乎于顽固的耿直就这样正中了红心。
这一天以“赵迎竹和梁子墨打了一架”为结局,梁子墨丝毫没有放水,但也并不轻松地取得了胜利。
原本他应该胜券在握地坐等她再来告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心底莫名其妙的骚动,等不到她做完心理建设,便在某一天上午鬼使神差地跑到她的宿舍楼下,发了条短信让她下楼。
“诶,学长,队里有什么事吗?”她看起来相当匆忙,表情有些慌张,头发还残留着昨晚睡觉的痕迹,东翘西翘令人忍俊不禁。
“队里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梁子墨刻意板着面孔,严肃的语气更加令赵迎竹不知所措。
而接下来的发展更加令赵迎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尽管他拥有志在必得的把握,在赵迎竹张大着嘴巴眼神空洞的间隙,梁子墨还是忍不住紧张得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强忍住扇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赵迎竹窘迫地纠着手指,用罢工的大脑指挥自己说道:“学长,今天是清明节,难道你被什么附身了吗?”
……
回忆起七年前的一切,梁子墨心底翻涌着带涩的甜蜜,曾经他们重洋远隔,而如今她又回到这里,对她留恋一如往昔,但他再也没有像当初一样百分之百的把握,无法揣测她的心意,他不敢贸然出击。
“这次回国,准备呆多久?”平板温和的口吻,听起来像是老朋友在寒暄。
迄今十余分钟的车程没有任何对白,赵迎竹对他突如其来的提问没有心理准备,愣了两秒才接口道:“还没想好。”
的确是趁着假期在国内找了一份工作实习。
硕士论文答辩已经结束,距离正式毕业典礼还有四个月,因为成绩优异,美国那边的研究所有想要留下她的意向,条件优厚,而她却并没有马上做出答复。
至于犹豫的原因。
赵迎竹悄悄侧过视线去看他熟悉的侧脸,上天从来都太过厚待这个男人,四年岁月未添风霜反增魅力,他一定还像过去那般自我中心,骄傲刚愎吧。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赵迎竹却无法继续忍受因为沉默而造成的压强,负能量呈几何数增长的当下,她终于神情黯然地开口道:“就在前面转角的地方停下吧。”
梁子墨依言将车靠边停好,还未等他开口,赵迎竹便飞快拉开车门,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ACT 4
其实分手的原因并没有多么狗血和惊天动地。
曾经掏心掏肺地和几位好友倾诉过,声泪俱下地说着一些琐碎的细节,换来的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叹以及“赵迎竹你有被害妄想症”的批注。
交往的三年多里,梁子墨的人气并没有因为终结了单身状态而下滑,赵迎竹却变成了诠释“励志”二字的最佳范本,有更多女生燃起了攻略梁子墨斗志,原因是——
连赵迎竹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相较于梁子墨的自信,赵迎竹就要显得自卑得多。
坦白说,赵迎竹的底子非但不差,大眼白肤更是胜人一筹,但因为太过“原生态”而输人一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打扮自己,头发也是,为了方便每天训练后洗头而剪得短短碎碎,从背影看来完全是个假小子。
梁子墨曾经带她参加过几次聚会,尽管她和秋樱借了连衣裙,将头发吹得平平整整,花尽了心思严阵以待,看起来仍然和氛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