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归途

——你知道我当初是为了安慰他……两个男生,这样的确不雅观,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余朝暮在一次学生会例会后对莫寒抱怨道。

——要不,你和他谈谈?

于是戴子葳收到了一篇文稿。余朝暮递给他的时候表情略显尴尬,“哈、这个,我一朋友写的,让我拿给我爸看看,我觉得挺有意思,你也看看?”

主角叫姬练,品行低劣作恶多端,最终被一个喜欢往别人胸口划Z的女特工消灭。

“哈哈,姬练不好吧?”

文章用第三人称写就,戴子葳通篇只看到两个字,姬练、姬练——畸恋!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手颤抖,平静道:“嗯,幸好我不是。”

余朝暮神色顿时放松下来,好似长舒了一口气。“哈,这么恶劣的人,咱们怎么可能是呢,你别对号入座,哈哈……啊对了子葳,我觉得校队把庆祝方式统一下比较好——你看击掌怎么样?”

戴子葳瞪着余朝暮,终于开口。

——别人怎么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清者自清不就够了!

从小到大,戴子葳事事都听余朝暮的,唯独在这件事上显出前所未有的坚持。

爸爸因为在意别人眼光而住进了精神病院,妈妈因为在意流言蜚语放弃了大学教授在一个小镇上隐姓埋名,现在他还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放弃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以为只要自己不变,再见你就还是当年模样,哪知道时光带不走的,却自己消失了。对不起,这件事,我寸土不让。

余朝暮讪讪离开,不再提起,然而在公共场合却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戴子葳。他想,私下里我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可在外面我也不想让自己尴尬,保持距离,两全其美。

可惜,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6.

公交停在省电视台那一站,莫寒看到余朝暮要下车,忙问:“你电话多少?”

“……下次吧。”

莫寒叫停了正要启动的公交,追下车去。“你还为那件事怪我?”

“怪我。”

高三那年三月底,余朝暮作为校队领队,带领附中校队去和二中打篮球。这场比赛学校很重视,因为这即将是余朝暮那一届篮球队的收官之作。

所以理所当然用余朝暮中锋、戴子葳控球后卫这样的最佳阵容出战。其实以戴子葳的高命中率,他应该打得分后卫,只是每当余朝暮在场,戴子葳就自动变成了辅助他的存在。

那场比赛打得很艰难,二中校队实力强劲,直到最后一节,对方实在防不住 “带鱼”这对搭档的默契配合,附中才终以七分的微弱优势取胜。

欢呼雀跃中,戴子葳与其他三名队员击掌庆贺,然后来到余朝暮面前。

他迟疑片刻,还是搂住了余朝暮。

那一秒钟,余朝暮仿佛听见耳边无数声嗤笑、冷笑、嘲笑、哂笑。

——难怪人家配合默契,啧啧!

——那是那是,咱们还得加油。

——不不不,要这样的话我还是退队吧,哈哈哈哈……

余朝暮条件反射似的手臂一挥将戴子葳推倒在地,戴子葳呆住了,眼前分明是当年肯为我摔断门牙还笑眯眯说没事的人,可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张脸上那双眼眸流露过怎样的温柔。

我们,终究要变成陌路吗?

戴子葳不顾旁人嘲笑,支着身子向余朝暮抬起一条手臂。

——拉我起来,我原谅你,所有的不愉快我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你不愿意我抱你,OK的,只要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拉我起来,别扔下我……戴子葳在心中乞求道。

然而余朝暮看也没看他,径直向时任学生会主席的莫寒走了过去。

“莫寒!”

“嗯?”莫寒正在和二中学生会的干部聊天,回头看到余朝暮大步走来,说:“恭喜你啊MVP,这算是画了个完美的句号吧?我就说子葳配合你无敌的——呃!”

余朝暮一把搂住莫寒,放手后问她,“做我女朋友吧!”然后俯身贴在她耳边小声抱歉道:“拜托,帮帮忙先,戴子葳他太……”

莫寒怔了一下,“那……如果,我要做你真的女朋友,可以吗?”

众人的哄笑声中,莫寒红着脸点了点头。

没人在乎球场中央还有一个孤独的少年。

篮球队的队员要求余朝暮这个“赢了夫人没折兵”的winner请吃饭,余朝暮欣然应允。在他看来,今天的事虽然对不起戴子葳,却总算是长痛不如短痛,之后两人正常做朋友就好了。

戴子葳不想去,可在余朝暮的软磨硬泡下,还是点了头。

——开玩笑,他不去岂不让别人以为我有女朋友令他很不爽?

那顿饭倒像是余朝暮撇清自己的新闻发布会,他拉着新科女友莫寒,追忆往昔怀想童年,说到戴子葳时总要点出莫寒当时如何如何。

戴子葳听着别扭,当余朝暮讲得兴起竟然说出“想念戴叔叔,什么时候去医院看他”的话时,戴子葳面对七八双好奇的眼睛,只能起身说不好意思要方便一下。

对着洗手台的镜子,戴子葳忽然觉得自己好荒唐,辛辛苦苦想留住最美好的童年,却没想到童年在回忆中支离破碎;信守诺言的坚持,却变成了意图不轨的笑话。

回到座位,余朝暮正跟莫寒规划大学生活。莫寒是学生会主席,不出意外会有保送名额,然而以余朝暮的成绩想要保送到莫寒那所学校,几乎不可能。

“还能怎么办,好好学习,老坛酸菜呗。”余朝暮自嘲道。

忽然,包厢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看见余朝暮,冷笑道:“这不是校草嘛!哟,还有个校草也在!”

戴子葳认识他,之前余朝暮和他打篮球时就因为他开自己玩笑差点动手。

余朝暮也认出了那个人,眼睛一翻当没看到,只自言自语了一句“晦气”。

“我靠!”那边几个人显然喝了不少,一个高个听他这样说,抄起啤酒瓶就冲余朝暮砸了过来。

一桌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戴子葳想也不想就挡在余朝暮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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