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归途

回到学校,戴子葳听到莫寒的保送名额已经拿到,只待去北京面试即可。

而余朝暮,正在备战一周之后的期中考试——以他的成绩,保送基本无望,这次排名关系到他是否有资格去莫寒的学校参加自主招生。

考试前,戴子葳一直没有机会和余朝暮单独相处,于是他找到莫寒,两个人在学校天台碰面。

——听说,他要考到年级前三十才行?

——嗯

——如果不行呢?

莫寒咬着嘴唇,眼眶泛红,“你知道么,余朝暮并没有追我,是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戴子葳望着莫寒,听她絮絮地说这些年是如何默默喜欢余朝暮,听她说有多想和余朝暮去一所大学,听她说当年戴子葳离开师大宿舍时,她躲在角落里是多么羡慕他,能拥有余朝暮一个真切的拥抱。

羡慕吗?戴子葳没说话,忽然记起莫寒喂他饭时说“我们是朋友,客气什么”的样子。

期中考试最后一科英语结束后,戴子葳叫住了准备打球发泄的余朝暮——英语是他最差的学科。

余朝暮疑惑着转身,还没说话,就被戴子葳紧紧抱住了。班上同学看到许久未见的戏码重新上演,拍巴掌、口哨声、欢呼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余朝暮恼羞成怒,一把将戴子葳推开,“到底要干什么啊你!”

“就一次。”戴子葳说。

“不行!”

“最后一次。”戴子葳固执道。

“一次也不行!我恶心,就跟吃毛毛虫似的,想吐!”余朝暮摔门而去。临走前他的余光扫到戴子葳,那是怎样的眼神呢,无辜、无助、无可挽回,点墨一样的瞳子里泯灭了全部希望,只剩下对这个世界最深刻的决绝。

余朝暮心中一软,脚步却随着惯性,将他带出教室。

四月多风,窗口吹进一阵春风,卷起阵阵灰尘以及杨花柳絮。

戴子葳扶着课桌,只觉得这风吹得他好疼,似是六月焦灼的感觉。

眼前飘着的,细看来,不是杨花,却又是什么?

10.

戴子葳是四月底被学校开除的。

那天英语教研组的门被撬开,老师们赶到时,戴子葳正埋头案前修改着一份试卷。试卷题头破损,看不出是谁的,只是清点过后,发现独独少一分姓名是戴子葳的卷子。

期中考试的成绩公布,余朝暮英语成绩的大幅提高使他如愿以偿获得了莫寒那所大学的自主招生资格。只是他看着发下来的试卷,疯了似的跑出教室。

他要找戴子葳,因为那份写着“余朝暮”,得了一百四十分的试卷,并不是他的。

电话打过去,戴子葳没有接,不一会儿却回了他一条短讯。

——不用内疚,更别犯傻说破,我妈要带我去澳大利亚上学,勿念。

那天之后,余朝暮再也没见过戴子葳,直到今天,他终于找到了他!还给他带来了让戴教授念念不忘的风水葫芦!

沿着余朝暮在淘宝上套出的地址,二人来到一间公寓。开门的一刹那,余朝暮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激动?歉疚?紧张?惶恐?然而开门后,他却看到一张绝不属于戴子葳的脸。

——陈浩?

——小土豆!

陈浩是和他们一年的师大子弟,自从摔坏了戴教授家的唐三彩马便一直耿耿于怀。后来他听说戴家当时还丢了一个铜葫芦,于是这些年经常在网上发布消息,想以此弥补当年的过失。

余朝暮失魂落魄地离开陈浩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浑噩间,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我终于失去他了,我终于失去他了……

是啊,无论这五年如何模仿他的穿着、喜好、神态,甚至自虐般将自己变得刻薄冷漠不值得关心,他始终还是离开了自己。

余朝暮不知道,戴子葳的最后一条短讯并没有发送出去,而是永远藏在了他自己的草稿箱里。

——在镇上的那几年,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要远离你们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那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你,想起你的名字,似乎念出这三个字,便是回到了家乡。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对不起,请原谅我这次背井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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