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飞过小夏天
“怪不得呢……这家伙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衰鬼脸呢……”我叹了叹气,想了想自己,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想成立一个昆虫研究小组,结果却因为怯于投入时间精力而作罢。比起符远霖为梦想付诸的热血,实在惭愧。
Insect Nine
我无法解释自己究竟是出于哪种情感,不仅暂时放下个人得失,还转过头来帮助符远霖——留住棒球队,留住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棒球队!
“我跟你说,对付赵清源那种人,你得软硬兼施!——但是你跟他来软的不行,你得找一脸小眼大的萌妹纸,整天缠着他苦苦哀求,我保证不出三天他绝对军心摇动;这时候你再叫几个膀大腰圆的真汉子,用激将法加恐吓法,把他唬到棒球队,顾问的事,基本上就搞定了。”
在手机上编辑好这段微信内容,直至屏幕上显示发布成功,我转身走到电脑桌前。四中的校网论坛上,我字字斟酌推敲,写了一个十足煽情的帖子,主题大意是刻画一个热爱棒球忠于梦想的少年是如何在重重困难与压力下执着向前不屈不挠——当然,为了避免铺天盖地的文字太过矫情,我特地挑了几张符远霖的照片穿插其中,没办法,人们就是这样肤浅,对长得好看的家伙总是会多一些好感与宽容,而我写这个帖子的侧重点又是放在女生们身上。
做完这些,我又跑到四中门口,批发了一堆M+的面巾纸免费发放,每一包纸巾上面都贴了一张写着“请支持符远霖,支持棒球队”的小便签……原本,这种抛头露面且又不知效果如何的招数是杨潇潇想出来的,我们俩还约好要一切行动,结果却是,当我搬着一大箱纸巾来到集合地点的时候,被她放了鸽子。
……后来我知道,符远霖在收到我的微信指教之后,立刻将‘软硬兼施’的软妹任务交给了各项指标极其适合的杨潇潇。潇潇紧急上岗,时间紧任务重,根本来不及跟我解释。
而在当时,那个对此毫不知情只顾焦头烂额发放纸巾为符远霖求人品求支持的我,一个人忙得晕头转向,终于在将最后一包纸巾递出去的时候长吁了一口气,准备弯腰收拾纸箱,却被一双长胳膊抢先在前,诧异回头,微微愣了小会儿,接着嘴角上扬,笑出声音。
Insect ten
跟符远霖走在四中墙外的风情街,微风吹动,路旁的银杏树叶像扇子一样抖得十分轻盈,翠绿俏皮,让人莫名愉悦。
“嗯……赵清源那里,怎么样?”虽然沉默的气氛也不错,但现在我更愿意说说话。
“照你说的,应该,没问题吧!”符远霖冲我眨眨眼,一副‘我们俩的勾当还需要直说嘛’的鸡贼表情。
我撇撇嘴巴,倒有些不以为然,心里思忖着自己这番折腾到底能不能换来些成效。哪怕,能为符远霖以及他的棒球队争取到哪怕一点点支持率,也算是辛苦没有白费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堆堆,再抬头时,却发现方向似乎不大对劲,停下脚步狐疑地问他这是去哪儿,得到的回答却很鄙视:“拜托前面的路标很清晰好吧!别告诉我‘中心医院’那么大的红招牌你没看见!”
……
这个家伙。
难怪老人们常说要‘将心比心’。这不,看着我这几天对他无私奉献,符远霖惭愧也好感动也罢,主动到医院找领导,解释那个星期六下午的蝴蝶效应,声情并茂言辞恳切,说得在场领导纷纷点头,郑重表示会重新考虑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
一切看似皆大欢喜,我们俩一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还十分慢镜头地向对方表达了感激之情,彼此心中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十分看好,不外乎我妈的信任危机解除,能够顺利前往加州,符远霖跟棒球队的群众支持率上升,且在杨潇潇的帮助下,成功请到了赵清源做顾问。
也许,只是因为年轻,才会这样理所当然的天真。
Insect eleven
时间给我们带来各自的遗憾。我妈这边,尽管院方愿意接受符远霖的解释,却也有自己的规定,再次商议之后,仍然维持了先前的决定结果。
而符远霖那里,并没有因为我的一篇帖子跟纸巾宣传就如同开挂的男主角一般,赢得超高人气的支持,自组队一来,无数战败的记录让整个学校对棒球队失去了应有的好感,他们只答应再给球队最后一次机会——两个月后的高校运动会,除非打败那个经常让他们抬不起头的七中,否则棒球队当场解散。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杨潇潇的蜜糖攻势下,赵清源成功倒戈,答应去做棒球队的顾问。
如同我没有心情为符远霖高兴以及提供鼓励,符远霖的歉意也无法给我跟妈妈带来安慰。我拒绝了他为赵清源开欢迎party的邀请,一个人捧着《昆虫记》坐在阳台上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见一身白色运动衣的符远霖站在楼下卖力地冲我招手。
他说,他是特地来跟我说声对不起的。
摇摇头,我并不怪他,只是忽然想跟这个男孩子说说话。
我跟他说起老妈工作以来的种种不易,因为不肯屈服恶俗的人情世故,随波逐流,她一直很不受领导待见——有谁喜欢一个连院长儿子都不允许插队的门诊大夫呢?这么多年,该评的职称没评上,该拿的荣誉拿不到……如果说这些我妈都可以不在乎,她只想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钻研进深,却仍然不能如愿。
话说完,情绪不可自抑得低落起来,我垂着头,再不想多说一句话。
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抬起头,只见符远霖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点头叹道“原来那天,我错过一位如此正直专业美丽大方气质绝佳的大夫呀!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带我去见见她,再让我请她吃一杯红豆沙冰——当然,前提是你爸爸不吃醋的情况下。”
看他故作正经的模样,分明想要逗我开心,偏巧我这个人笑点向来很低,虽是偏头白了他一眼,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咧开了。
Insect twelve
两个月后。
高校运动会拉开帷幕,首场便是四中跟七中的棒球比赛,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现场观看过程太过煎熬,不如在家里等待结果来得痛快。
比赛这天是周日,正巧我妈休假,说好在家跟她打扑克贴纸条,玩了一小时不到,整张脸就被贴得密不透风,衰运得很。
我妈大呼无聊扔掉扑克,拉着我出去逛街,车子开到商场附近却没有停下,一路向北,分明是四中的方向。
眼见我脸上挂满犹疑,我妈只顾四处张望寻找停车位,车子熄火才转过头来冲我揶揄一笑,“下去吧,不管这场比赛结果如何,那小子肯定都想第一个见到你呀!”
“妈……”我窘得满脸通红,“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我有说你们什么关系吗?”我妈耸耸肩膀,笑意诡秘地走下车子。
“可是……”我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符远霖?”
“我不小心看到了你近两个月的微信聊天记录!”我妈倒是一点不隐瞒。
翻着白眼跟她走到四中门口,忽然遇见那个第一次到四中找符远霖时的问路男,立刻走上前揪着他,“棒球赛开始了吗?符远霖在哪儿?”
那男生喝了口可乐,一脸兴奋,“嗨死了!哈哈哈!七中这次死得太惨了!!!哈哈看他们以后还敢得瑟!”
这么说,赢了?我心底闪过一丝激动,急匆匆穿过大门走到操场,所到之处无不沸腾,好不容易看见在人群里跳大秧歌的杨潇潇跟赵清源,确认了胜利结果,也忍不住跑到人群里扭了几下,却被那俩货齐齐揪了出来,“喂,你怎么来了,符远霖去你家找你了!”
Insect thirteen
我会说自己故意甩掉我才直接冲出四中打车回家的吗?
从小区门口跑到我家楼下,离老远便看到一个笔直的身影站在路灯下。初秋已过,微凉的天气透着些微萧索,符远霖穿着一套红色的球服,帅气得如火如荼。
气喘吁吁地停在他前方两米处,符远霖似有反应,将头偏了过来,恰好对准夕阳投射而来的光线,一齐向我放电。
微微笑,我抿起嘴巴。
微微笑,符远霖向我走过来。
忽然,一只不应该出现的小飞虫横冲直撞,飞到我们俩中间,符远霖下意识得眉头皱紧,捂住了耳朵。
想起初见那天他也是这副模样,我忍不住笑出声音,向着天空伸了个懒腰。
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吧。
很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