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也看不到,夜幕的反面

强作笑颜,几欲申辩,又反反复复张不开嘴。

月色清冽。

于胤走在身后,系带皮鞋踏出轻快的节奏,“你总得跟我说句话。奶奶虽然不认识徐墨方,可总是知道你们的关系的。”

“要我配合你去骗老人的钱,那我宁愿我这辈子都不会说话。”我恶狠狠地丢出一句,又觉得不够解恨,“狗尾续貂的小人。”

身后一声嗤笑,“用这些时间去帮别人打官司,挣的钱也不比骗来的少。你就不能对我有一个正面积极向上的形象?”

猛地扭头,“那你去挣那些钱好了,赶紧放开我们一家人吧,算我江宁缌求你了好吗?我跟你说的还不够明白是吧?那我今天就再跟你说一遍。我江宁缌跟你,没有任何可能的。我爱的人嫁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徐墨方一个人,就算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也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的。”

男子沉默着用灰色的瞳眸看我,是想要申辩的神色。

“如果你有一天反悔的话,我会假装我今天什么都没听到过的。因为家里的老人都在家乡,所以想要长辈的温暖想要被专注,也不是那么难以原谅的事吧。”于胤低头,像是委屈。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却凄清无比。

我顿在原地,看身形瘦长的男子颓然站在原地。

心底悄悄涌起一丝愧疚,犹豫着要不要走近的时候,于胤已经先我一步转身,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脊背挺直,走路的姿势端正又俊逸。因为腿长,所以穿起一丝不苟的西装裤来,是格外的漂亮。头发是漆黑的,长度是正正好好的清爽。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如同天之骄子的男子,内心原来也存在可以受伤的柔软角落。

我并不是非徐墨方不可的吧。

只是我想要一个明确的结局。在故事结局之前,无论如何不能忍受任何形式的暧昧不清。

【九】

枕头旁的手机在嗡嗡的振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艰难地撒进昏暗的房间。

迷迷糊糊接起电话,立刻因为听筒里面的声音而热泪盈眶。

“宁缌。你还好吗?家里人,也都还好吗……”徐墨方在电话那边低声问着。

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你爸爸妈妈,出事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奶奶真的很想你。我……我也很想你。”日日夜夜的思念,却只能像这样干干巴巴地表达着。我张着嘴,眼泪爬满了面颊。

听我说完了事情的经过,那边却迟迟没有应答。

只听得一声叹息,“奶奶以后要拜托你照顾了……因为我十几年之内,应该是回不去了。”

“徐墨方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十几年之内回不来了?”我又惊又怒。

“因为为公司做了太多坏事,所以要付出相应的法律代价呢。”他的口气却是惯常的轻佻,“本来打算做完这一单就收手的,老板也打算把宝贝女儿嫁给我的。可是还是纸包不住火,被发现了啊。坏人就应该得到报应,所以我现在是在监狱里,打这通电话给你。”

用力地握住电话,才不至于它从我的手中滑落。我不怀疑徐墨方是不是在说谎,只是此刻突然难过得无以复加。我哽咽着说话,“白痴……你还真是个白痴……从小的聪明都哪里去了……就算你真的进了监狱,那么做老板的女婿这一点又何必告诉我呢……”

徐墨方只是笑,“只是在这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爱你的呢。江宁缌。”

电话挂断了。

喉咙被哽咽压得生疼,我用枕头压住脑袋,从床与枕头间的缝隙呜咽出声。

大厦将倾,所有幻想过的幸福和未来也一瞬间被击碎,然后再垮塌。

男子坐在黑色办公桌的对面,看我递过来的资料。

他的睫毛在下眼皮上投下淡淡的云影,手指白皙。他扶了扶眼镜,灰色瞳眸里映着脸色苍白的我。

“你一定要救徐墨方。”即使这样说是任性,但于胤的确是在律师界小有名气的。我握紧拳头,指尖发白。

于胤皱起眉心,“你那么确定我会帮你?”

我从包里拿出装了钱的信封,推到他眼前,“无论多少钱都给你。”

“诚心替别人顶罪的人,再怎么查也没什么好结果。何况徐墨方是被利用,哪家公司会傻到留下证据等着被举报查处?”男子头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站起来,深深地鞠躬,“请你一定要帮我,无论如何救救徐墨方。”

“我不要报酬。我只要你能跟我好好地相处。如果这点你也能答应,我就帮你。”于胤挑起嘴角。

咬紧嘴唇,“好。”

这小城冷漠凄清。连带对面坐着的男子的表情,也一并冷峻起来。

当剃了平头的徐墨方穿着橙色的囚服被警察押到席位上的时候,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瘦了,短短的头发尖尖的下巴,神情是少年时候的桀骜不驯。

庭审的过程短暂又漫长。

我看得出身边的于胤是使劲了浑身解数的。只是到犯罪嫌疑人申诉的时候,徐墨方看着我的双眼,沉声说话,“一切都是我做的。因为这样做我能拿到更多的钱,所以我认罪,都是我的错。”

我捂住双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结果是,维持一审判决。徐墨方,有期徒刑,二十年。

徐墨方戴着手铐,一步接一步走在远离我的路上。那背影,无比寂寥,无比悲壮。

【十】

一年之后,我跟于胤相处融洽,最终决定结婚。

初见于胤只觉得冷硬又不讲情分,只懂得搬弄法律条文来压人。后来才发现这个人心里满满都是温柔,只是觉得害羞不肯讲出来。只是的确那张极具清洁感的脸配上腻人的甜言蜜语,实在太过违和了。

徐墨方成为我跟于胤之间的谈话禁忌。奶奶到现在为止都仍认为于胤就是徐墨方。我们没人敢说破,也没人想说破。就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我是江宁缌,而于胤就是我的徐墨方。

婚礼筹备得差不多了,我四处打听徐墨方所被关押的监狱,终是决定悄悄地去看他一次。不告诉任何人,也只是想跟他好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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