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下)

文/童童小鬼

上期回顾:一向依靠家世为非作歹的富二代黎昕,在某次狐朋狗友的聚会上,结实了落难少女雪糕。黎昕以为她是清纯好骗的小妹妹,心生邪念,想不到却被对方反将一军。气急败坏的黎昕誓要报复雪糕,但在过程中却对她暗生情愫。而另一方面经过黎昕私下打听询问,雪糕的离奇身世更是引发了他无限的好奇,下定决心追根究底。可是当两人再次相见的时候,黎昕却意外失足跌入水中……

Past:07

我呛了一口水,使劲把脚往水下一蹬,费劲地把脑袋探出水面,感觉贴身的衣物迅速膨胀了起来。如今已是深秋,幸好水还不是太冷。过程中,我又呛了一口水,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他妈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一时间,雪糕方寸大乱,口齿不清道,“你多坚持一下,我这就去叫人救你!”

我把身子往下一沉,又冒出来,“等你叫人过来,我今天就真的如你吉言,圆满地英年早逝了……你快过来,拉我一把!”

雪糕把脚使劲一跺,甩下手中的包,迅速走到水边,踮起脚尖,小心而缓慢地朝我落水的方向挪动靠近,一边伸出手,语气焦灼地说,“快……”我稳稳地拉住她的手,一使劲,将她用力拽了下来。雪糕尖叫着一头栽进水里,三秒过后,当她发现江水其实只有漫到她胸口,并且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踩着水下的台阶移动后,雪糕顾不得趴在脸上那一头湿漉漉狼狈地长发,发疯似地划着水朝我冲过来,歇斯底里地怒吼,“你这个千刀杀的,老娘今天要和你玩命……”

我早已蓄势待发准备很久,见雪糕一靠近,迅速张开双手将她死死抱住,狡辩道,“我不这样做,你肯下来吗?”雪糕在我的怀里动弹不得,她见挣扎无效,毫不口软地使劲朝我肩膀上咬了一口,我疼得哇哇大叫。大概过来十秒的时间,雪糕才意犹未尽地松口,但没想到,她刚缩回头,我迅速低下头地将唇贴在了她毫不设防的唇上。三秒钟过后,我跳得飞快的心脏才终于沉下,幸好,她没有狠心咬断我的舌头。

一个小时后的酒店套房里,我对着镜子,一会轻揉着脸上鲜红的掌印,一会又抚摸着肩膀上泛着血迹的牙痕,最后,臂膀上那一长条陈年伤疤终于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这时,房间里的洗浴室响起了吹风机连绵不断“嗡嗡”的声音,我知道雪糕洗完澡了,忍不住伸长脖子加大音量去探问,“你这人怎么这么暴力啊,又是抓又是咬还舞刀弄枪的,不会是有什么特别嗜好吧?咳咳,你是不是经常幻想自己是女王啊……”我还没说完,浴室里突然迎面飞出一只被当作凶器的漱口杯,幸好我手脚灵活,躲闪及时,不然真的被砸到头破血流。

我咽了咽口水,庆幸地想着,还好扔出来的不是吹风机。

过了一会儿,雪糕换好衣衫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我见她并没有马上离去的意思,就叫了份外卖过来。我们吃完晚饭后,天已经暗了,窗外氤氲出一片暧昧不明的灰蓝。房间没有开灯,暗沉沉的一片,让人感觉很安全。雪糕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一直安静地蹲坐在床上,抽着烟,形如鬼魅。我坐在旁边,不断死皮赖脸地追问她的事情。雪糕先是不肯开口,但在我死打烂缠之下,她在闷不作声地抽完三根烟,终于娓娓向我道来。她告诉我,她出生于北方的某座小城,自幼跟着外婆生活,十四岁出来打工,因为她妈生病没人照顾,年初才来到这个城市。

我问她,都做过些什么工作?

她笑着反问,你应该问我什么工作没做过。

我顿了顿,面露迟疑地望着雪糕吞吞吐吐,她立马忍俊不禁道,“那个我倒真没做过!”

我松了口气,继续问,“你妈得的什么病?”

“尿毒症。”说着,雪糕又点了只烟,淡淡地说,“她这种病不换肾的话医不好,今天下午我去医院看了她,医生说她情况又严重了,估计活不长了。”

“你是为了给你妈治病,所以才……”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雪糕的脸色,她吐出一大口烟,扭过头冲我笑了笑,“所以才偷你的手机和骗你兄弟的钱?”

我点了点头。

“我没有那么伟大,这种事我以前就做过。而且我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和我爸妈没有任何感情。”雪糕凝视着我的脸,冷静地继续说,“所以你不用摆出一副像是自己亲娘病危的表情。再说,倘若不是你们这些男人心术不正,会那么容易被我骗到手吗?”

我不愿提及往日的话题,于是故作深沉地说,“哎,你不用在我面前故作铁石心肠了,我知道其实你是恨你爸,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雪糕哭笑不得的反问:“谁告诉你我恨他?”

“你不用逞强了,如果我有个这样的爸,我也恨。”

雪糕笑着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平静地说,“你不懂。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他,因为就算是恨也必须得先用一层浅薄的爱作为奠基,很遗憾,我对他甚至连这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不信,怎么可能有人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点感情都没?”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我活的这些年,父母对我而言最大意义就是,不管我走在哪里,只要想着,这世界上原来还有那么一个人,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然后他活着,就很好了。至于那个人是谁,不重要。”说到这,雪糕仰起头,眼神空洞的继续说,“如果你想问我这次为什么会回来。我想,要是这次自己仍然坐视不理,以后大概会后悔的吧!”

很多年以后,我回味起雪糕当天对我说的话,都在思考,亲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它可以用最原始的力量将两个独立存在的物体连接到密不可分,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滋生出,那种如同血液一样粘稠到无法化解的仇恨。而比仇恨更加可怕的则是毫不喧嚣的淡漠,就像镜子里的人,仇视着对方,仇视着自己。总是无能为力,只能戚戚惶惶而活。但它仍然日夜不停在身体里循环流动,只要活着,就完不了。血缘这样东西,到头来也许真如张爱玲所说,不过是等到自己死去的时候,连同着再死一次罢了。

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只感觉心脏被一种莫名的哀愁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忍不住转移话题道,“诶,你一个女孩在外面飘荡了这么久,有没哪次真的遇到非常危险的情况啊?”

“当然有啊。”

“比如?”

“最危险的情况不就是上次遇见你那次吗?”

“靠,我认真的。”我不满地嚷嚷道,“而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禽兽好吧?”

“我知道。第一次见面我不就和你说过吗?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看人很准的。”雪糕微笑着看着我。我突然有点害羞,抬起手抓了抓头发,继续问,“那你以前遇到像上次那种状况怎么脱身的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欺负啊……”

雪糕轻松地耸了耸肩,“直接告诉他,我有那种病呗!”

我一愣,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凑到雪糕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问道,“那你谈过恋爱吗?”

“废话,当然谈过。”

“你男朋友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他是道上的小混混,很穷。我们在一起三年多的时间,经常饥一餐,饱一餐的。”说话的时候,雪糕微微笑着,好像并没有刻意的向谁诉说,只是在回忆而已,“现在想来,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的确是苦。”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分手?”

雪糕没有正面回答,又是冲我一笑,“没人会想要惹一个麻烦在身上,而我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忍不住问道,“诶,我看上去真的很蠢吗?”

雪糕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

“你不是说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因为我看上去很蠢,所以才找我的嘛。”

雪糕看着我耿耿于怀的表情,忍俊不禁道,“拜托,那个时候我是故意说来气你的,你还当真!看来你真的也……不聪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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