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一路是蓝(上)

天色还早，我打算到超市逛一圈，买些饮料到球馆。大瓶装的冰冻可乐买了四瓶，搬到球馆时两只胳膊简直要断掉，走到门外立刻嚷着大家出来帮忙，喘粗气看着众人接连出现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倒不是什么第六感胡乱作祟，实在是大家的样子太不寻常，表情闪闪躲躲。生怕跟我对看。
理直气壮抬头的只有我二哥，却眉头微皱，样子很是苦憋。
“怎么了?”我故作轻松，走过去捶了他一把，“今天集体走阴暗路线吗?”
我的打趣并未奏效，气氛依然沉重。二哥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我的视线却跃过他身后，揽过了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让我不由得心底一颤，思绪还来不及跳转，耳边已传来明朗欢快的呼喊：“清越!”
说话时，丁绮畅已经张开手臂快步走来，我尚有些混乱，被她热情拥抱时依然云里雾里，好半天才回过神，僵硬地说了句：“绮畅姐，你回来了!”
立刻理解大家刚才见到我的心情，是复杂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一帮子人都是旧友，即便当初她甩了付少延远走澳洲，这笔辜负也于友情无半分瓜葛，但她再度出现，特别是在付少延身边另有一个我的情况下，场面不免有些尴尬。
也许大家是为我担忧，之前决定跟付少延在一起时二哥就劝我想清楚，付少延对丁绮畅的痴心种种天地可鉴，分手阴影很难清除，就算我甘心做他加速忘却的草药，结局也不见得就完好。所以此刻，纷纷苦着一张脸，好像已经眼见一场悲情三角剧上演一样。
不禁暗叹这帮人未免太大惊小怪，状况究竟怎样都还没搞清楚，就急着做表情，也许侧面反映了大家对我的“关爱”，可是抱歉我实在感激不起来啊!
于我而言。不过是男友的前女友忽然出现而已，就算危机指数瞬间登高，也没必要自乱阵脚，好像2012提前到来一样。
怀抱松开，我已笑得坦然，面前的这个人，亦如记忆中那样，靓丽出众，是那种盛气凌人的美，过目难忘。付少延在他们分手时就对我说过，丁绮畅不属于这个小城，她应该有更广阔的世界，他们迟早要分开。
可是，明明是预料之中的分手，却添加了伤害更深的背弃，一个独自环游的澳洲背包客，对这个耀眼的东方女孩一见钟情，亦将精彩纷呈的异国风景描绘得美轮美奂，让丁绮畅对远方蠢蠢欲动的向往有了确切方向。或许，在去留之间，她曾有过痛苦的矛盾与彷徨，可最后还是不愿残留遗憾，将小城的安稳决绝舍弃，在年轻背包客的邀请与帮助下，远渡重洋寻觅新鲜的闯荡。
每个人都有选择未来的自由，可她的出走却让很多人因此沉重。当初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凑在一起，多亏了她周旋其中，才秩序井然地组成了球队，后来找仓库，改球馆，她俨然是领头大姐，将一切打理妥当，让大家心服口服。哪怕是心底偷偷暗恋付少延的我，也把一声姐姐叫得服帖，真心祝福他们修成正果。
那时候，大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永远在一起，走到最后也不能少一个。也许，只有少不更事时才敢如此大言不惭，青春最无常也最脆弱，一点点变故就可将愿望打破。

007

因为丁绮畅离开以后便与众人断了联系，所以此番归来除了意外，还有彼此间无法消弭的生疏感。我最受不了场面生冷，便笑着跟她拉手寒暄，不外乎一些“好久不见比以前更漂亮”这种无关紧要的闲扯，视线在笑语间望向远远站在后面的付少延，面无表情似在放空，倒看不出什么情绪。
好一会儿，才见他大步走过来到我旁边，再自然不过地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了绮畅，有个最震惊的消息还没告诉你——这个小家伙，被我当老婆收了!”
话音落下，却似有阵阵回音，在我心尖上飘来荡去，最后，竟搅闹出一团鼻酸的动容。我不敢保证一分钟之前自己没有小人之心，揣测怀疑付少延内心如何蜿蜒，所以假意跟丁绮畅友好，不过是故意要看他作何反应。可万没有想到，他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定稳妥，眉眼浅笑，方向始终都是向着我。
不禁惭愧，很久以前信誓旦旦扬言宣布的相信，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丁绮畅并未被这个“震惊”的消息震惊。眼神里有些意外倒是真的，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冲我揶揄道：“这鬼丫头，跟我扯些有的没的，倒不把正经事告诉我!”
像一块阴云退散，天气放晴，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一样，开怀不少，丁绮畅立刻提议晚上一块儿聚聚，大家附和点头，那么长时间不见了，是应该庆祝庆祝。
三年时间，东街烤串由路边摊升级为烧烤城，环境翻了几倍，人均消费却没变，还是物美价廉，所以经常爆满。
薄板隔成的小包厢里，因为人多，显得异常热闹，外加你撞我胳膊我踢了你大腿这种磕碰，一直是口角纷争的导火索，所以场面无须开导，大家都活泛得很。
谈笑间，丁绮畅推杯换盏，很快就像从前一样，成了焦点环绕的主角，众人一扫之前的生疏尴尬，接二连三忆起过去，颇有些遥想当年的意思。
气氛愈加浓烈，连付少延都加入其中，说起当初是如何收拾仓库，捡木板买铁钉，用创造宇宙一样的激情兴奋，去完成心中的梦想。
大家连声附和。不时有人补充细节，欢笑间，我才发现自己插不上一句嘴。在他们并肩打拼的时候，我只是赖巴巴粘着付少延的一个小外挂。死皮赖脸地努力靠拢，仅仅是想成为球队的一员，可总被当成小屁孩胡乱赶走，若不是后来哭得昏天暗地才被破格收容，恐怕到现在也未必能坐在这里。
这么想着，再看丁绮畅的如鱼得水，不禁升起一份莫名的惆怅，好像一切又回到从前，什么都没有变，我依然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垂涎地看着他们围在一起潇洒飞扬。

008

丁绮畅这次回来是为了完成一次社会实践课。她准备用两个月时间，号召一次全市大型运动会。听起来似乎有些悬乎，但她做事一向严谨周密，详细的计划方案制定完备，向市内有关领导递交的倡议计划也在回国前收到乐观回复，接下来便是进一步游说各地方与赞助单位，将计划进一步落到实处。
很久以前，我就打从心底佩服丁绮畅，遇见什么事情都不怕，总能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并依赖。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一个人野心勃勃，刻意追逐完美，会不会把自己逼得很累。
我跟丁绮畅之间最大的不同，是她锱铢必较，连唱KTV都不许别人比自己分数高，苦练一首《红豆》，只为了次次满分不失手；而我大大咧咧，只对在意的事情诸多用心，否则懒得挂念，多看一眼都不屑。
所以那个时候，我可以从一开始暗恋付少延就不说，眼睁睁看着他跟丁绮畅成双入对……只因为，我任性地相信爱情这个东西不是遇见也不是等待，而是感觉，你喜欢一个人，他一定会感觉到，如果他不予回应，那肯定是他不喜欢你。
付少延给我的拒绝，是心安理得当我哥哥，我并不伤心，反而快乐，比他更心安理得地当他的妹妹。后来，他跟丁绮畅分手，我刚好在一个驴友论坛混得风生水起，拿着旅游公司送的优惠券在外闯荡，他在午夜打来的电话里难过得哭出声音，我想也不想就赶了回去，间他要不要蹦极，听说纵身一跃的瞬间跟死过去的感觉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