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一路是蓝(上)

后来,付少延跟我说,自己的确是抱着死去的念头跳了下去,可是,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之后,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活着,发现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我知道,他对丁绮畅的喜欢,是带着今生今世的应许不变,喜欢一个人。就一辈子都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容不得半点分心。
这信念如同信仰,可以崩塌,却未必腐朽。所以,我并不期待他转移目光,接受我的等待,自尊铸就的骄傲与矜持,让我不屑成为那个退而求其次的替补。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以为“情不自禁”并非难以控制,过去不曾拥有,潇洒远游,生活一样丰盛多姿……只是,那么多美景,岂止有过一次遗憾。身边,为什么没有他?
日益加剧的情感像个野孩子,一旦松了口,便开始放肆流动,两年的陪伴将耐心耗尽,最后终于豁出去问他愿不愿意,已将姿态垂微到极点,好在,付少延许我的答案不是踌躇难堪,他伸手揽过我的肩膀,语气温柔:“小傻瓜,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009

打电话找二哥去游泳的时候,惹得他诧异不已:“丫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游泳!”
“那我该干什么?绑着付少延不许跟丁绮畅见面还是现在就操家伙把她做了?……犯不着这么草木皆兵,该来的总会来,防也防不住,那就来了再说吧!”我满口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没那么痛快,只是不想被她搅乱了步调,窝在家里拼命往坏处想,还不如通通抛在脑后,也许一切并没有那么糟呢!
可是,两个小时之后,我才知道,出来游泳才是最糟糕的决定!
我跟老二前后脚抵达游泳馆,省去闲聊打屁,先乱战三十回合,累得气喘吁吁钻出水面,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刚进来时屋子里人虽然不多,但三三两两,也不至于冷清。可是,我们俩顶多在水里泡了二十分钟,再看四周,竟一个人都没有了。
彼此对看,还没想出个究竟,耳膜里传人的得逞奸笑已经带来了答案。卷毛头雷烁率领左右护法匪气十足地欠揍登场,说不意外是撒谎,我跟老二再度面面相觑,讶异震惊的模样简直跟活见鬼了一样。
充当解惑小达人的也是雷烁,这货一边绕着水池慢慢转悠,一边晃着脑袋嚷嚷:“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是欺!我老爸的游泳馆开了这么多年,今天才在入口安了监控器,我第一眼就在屏幕上看到你,这不是老天有眼是什么?居然把你送到我眼皮底下,你说,我得怎么收拾你?”
大概是雷烁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神道道,惹得老二皱着眉头捅了我一把:“我说,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没疯。”我异常肯定,“就是被芥末呛傻了。”
这句话,立刻让雷烁跳了脚,老二也反应过来:“你后来又去招呼他了?”
看着我弱弱点头,老二两眼一翻,再看雷烁,已经拿出了报复武器——两箱五彩斑斓的水气球,摆明了要砸死我。
“有话好说!”老二急忙笑脸摆手,我默契十足,立刻向着最近的边缘游去,想要爬上岸,雷烁见状,立刻手疾眼快过去,俩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岸边。我气得扭头,他追过来继续防守,最后干脆厮打起来,他推我我揪他,水花进溅得人影模糊,二哥跟左右护法也是相同套路,形势渐渐胶着,几个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咬牙切齿地怒目相视。
我气喘吁吁,雷烁却比我更狼狈,他没有穿泳衣,一身运动装此刻水迹斑斑,姿势也不好看,几乎是跪坐在我面前……忽地,我眼光一闪,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裤角。
“你干什么?”雷烁脸色一惊,脸颊立刻泛起大面积潮红。我微微一笑,仰起头来:“不干什么,但你今天要是想让我吃苦头,那我就让你也别落下,大不了咱们俩一起死在这儿!”
说话间,手腕晃了晃,雷烁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喂喂喂,你别乱动!”
我刚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弹力裤腰的五分运动裤,等于说。以我的角度,抓着裤缝间的布料奋力一扯,他就有走光的危险——当然,这手段也是逼不得已,要不是为了自救,谁要这么下流啊!

010

可是,尽管我心地坦荡,愿对天地起誓除了想保命没有任何恶趣味,结果却不尽人意,让我掉进黄河也说不清。
面对我的威胁,雷烁急忙答应,今天讲和,放了彼此一马,我立刻要求他让我二哥先上去,他点头答应。看着二哥顺利着陆,我立刻放开雷烁,准备随之上岸,可手臂搭上岸,却打了个滑,慌乱中随手一抓,又揪住了雷烁的裤子——若仔细追究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是他条件反射为了躲我,“嗖”地站起了身。结果,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起来……
我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如同老式电视机的雪花点一样模糊混乱,视线在某一时刻仿佛感觉雷烁目光炯炯地瞪着我,然后我立刻清醒这一切并不是梦,是意外是天雷也是壮举!——我张清越,居然扒了一个男生的裤子……
直到老二手脚利落把我从水里捞出去顺利逃亡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内心澎湃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让我禁不住想抓着老二的手问一句:“什么颜色?”
实在是遗憾,如此巅峰的壮举,却如此匆忙,连内裤的颜色都没看清楚。
不过此刻,我们俩手忙脚乱披着外衣走在大街上,湿漉漉的像俩大号拖布,经过之处一排水印,样子实在可疑,为免被人拍下视频搞个“湿哥湿姐”的称号放到网上消遣,我俩决定赶紧打车回家。
可是,还在商量是一起到他家还是一起到我家还是分头回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爽朗叫喊:“清越、老二!”
下意识地回头,立刻看见光鲜亮丽的丁绮畅……还有,付少延。
一瞬间,有种复杂又沉重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挤压得我浑身生疼。
“绮畅姐,这么巧!”二哥的声音听上去再自然不过,手臂却靠过来,暗暗地握住了我的手。
没有辜负他的加油鼓励,我回过神来,冲眼前的二人扯了抹笑意。
似乎并未在意我的僵硬表情,丁绮畅笑着说:“今天跑了文化局跟几个办公单位,没想到走来走去迷了路,好在你们大哥电话没换,陪我找对了地方,不然又要耽误好多时间了!”
虽然澄清得有些刻意,可我好歹松了口气,抬眼看了看付少延,发现他正皱眉望着我:“你们俩干吗去了?怎么跟水煮虾似的?”
“游泳啊……”我掐了老二一把,生怕他泄露了刚才的惊世骇俗。老二倒是会意,没有吭声,付少延却越发责备起来:“说了你多少次。游泳之后把头发吹干再出来,老是不听!”说着,还不嫌婆妈地掏出纸巾在我头发上擦了擦。
我像个小鸽子,夹紧翅膀低垂着头,享受着来自付少延的奶爸温情。心底里所有的彷徨与不确定感,都在刹那间隔绝到九霄云外。
“咳咳……”老二非常“适时”地嗓子不适,接着语气放贱,“哥,咱在大街,你护孩子也得有个场合好不好!”
说着,又凑到丁绮畅旁边:“姐,你看他们俩,整天就这么腻腻歪歪折磨我们,烦不烦人啊!”话音落,偷偷冲我挑了个默契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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