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一路是蓝(上)
接过雷烁买好的入场券,我心里怦怦直跳,昂首阔步走到鬼屋门口,却怎么也迈不开那第一步。我这个人,平时傻大胆,毛毛虫跟蟑螂老鼠,只要放在眼前,不惧不怕,可就怕什么鬼啊神啊这些有的没的,对无法掌控的未知事物充满恐惧,付少延深谙此道,经常以出其不意站在我背后吓得我嗷地一叫为乐。
眼角余光向旁边瞄了瞄,发现雷烁及其党羽已将退路封死,只等我乖乖就范。算了,我心里一横,攥紧拳头就冲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豁出去了,不要面子只要活命,闭着眼睛在里面大喊大叫,感觉周围不时有不明物体靠近,一律叫喊着躲开,,不得已睁开眼,立刻吓得又一阵乱叫,最后摸爬滚打好容易找到出口,整个人用屁滚尿流形容也不为过了。
雷烁见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熊样,居然手机一摁,存了档案。得逞的贱笑洋溢在兴奋的小脸上,让我立刻愤恨不已,立刻咬牙切齿站起身来:“鬼屋我钻了,我二哥在哪儿!”
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某人却开始耍无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反问我:“谁说你钻了鬼屋我就放人?”
“你……”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却见他话音落,动作诡异,先是踢掉鞋子,接着脚抬起来将袜子脱掉,扔到我面前,他的众兄弟纷纷效仿,很快,我眼前就堆了一堆臭袜子。
“拿回去洗干净!”雷烁理所当然地轻声吩咐,说话间,甚至冲我颔首微笑,我却恨不得将所有袜子塞到他嘴里去!
013
抱着一堆臭袜子心急火燎地往家跑,我脑子里全是电影里普及过的阴暗镜头——在某个人迹罕至的仓库里,蒙着眼睛堵着嘴巴的老二被叼着牙签的雷烁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心满意足地丢下他一个人自生自灭……想着想着,心里越发沉重起来。回想起从前跟老二勾肩搭背的光辉岁月,此刻如同蒙了灰般暗淡沉重,鼻尖立刻泛起了浓浓的酸,无助的感伤蔓延开来。
就是这股感伤,强有力地摧残了我的智力,让我忘了去怀疑很多细节,也忽略了其实解救二哥的方法有大把大把,脑子里傻了吧唧只剩一个意念:张清越,你不能倒下,要振作起来!拯救老二!
就这样,疯魔一般赶到家,却见丁绮畅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见我回来,立刻翩然一笑。
“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时间单独来找你,说实话。有没有想姐姐我?”
丁绮畅语气亲切,说话时笑着走到我面前,我却因为惊讶,外加怀里气味曼妙的臭袜子,一时有些窘迫,尴尬地看了她两秒,才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句:“有啊。当然有。”
我这人不善撒谎,连顺着她的话编个漂亮台阶都不会,话说完不自然地垂头,心底却还理直气壮,觉得她有点莫名其妙。想当初只不过喜欢付少延,连带把她当自己人看待,平素崇拜归崇拜,若论感情,却是泛泛。她待我也一般,就是个熟识点的小孩,今天却情深意重来念乌有的姐妹情,难免让人不自在。
却还是将她请进屋,友好对待。我这人向来脑筋懒,没心思把什么事都乱七八糟琢磨出个所以然,老二最常评价我的一句话就是缺心眼——想起老二,我心里再度惆怅起来,急忙把袜子都泡进水盆里。
端了水果到客厅,丁绮畅正在欣赏玄关处的照片墙,上面一堆随手拍,大部分是我,也有球队的兄弟们。跟付少延的合照屈指可数,却别有用心,我喜欢在层层叠叠的纷扰下,寻找专属于我的温润面孔。
大概,丁绮畅也看出端倪,视线里有种异样的情意。许久,转过身来,忽然冲我说了句:“谢谢你,帮我照顾他们。”
“不用谢……”我心直口快,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不是帮你。”
这几年,倾其所能为球队,就算要归类为“为了某人才如此”,也轮不到她,首选付少延才对。
丁绮畅看着我,有些意料之外的尴尬,忽而笑出声音:“你看我,老是惦记着过去,都忘了,你现在才是付少延的女朋友。”
她的笑容并不诚恳,眼神里带着刺意。我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她这句提醒不是让自己记得我的身份。反而是要我记起“过去”。
不禁有些好笑,事情终于进展到最老套的一步,多年前毅然决然选择离开的那个人,如今大摇大摆地回来提及“过去”,让我想想,她究竟是真的发现自己没有付少延不行还是失落他没有一直站在原地等待?
“绮畅姐,如果笑得太勉强,不妨就此打住,省得我们都别扭。”
我并没有放什么狠话,只是有些情绪没法忍住不爆发而已。气氛陡然冰冷,纵是丁绮畅这般社交达人,也只剩尴尬,匆匆离去时回过头来冲我说:“清越。我今天来。其实想对你说,我是真心不想伤害你!”
“谢谢,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014
女生的较劲大抵就是这样,逞口舌之快时把自己置于高处俯视众生,可转过身去,又无法阻止一颗心飘摇不定,说到底,我们谁都没有把握自己一定会赢。
可是,端端觉得委屈,丁绮畅再自找没趣,我却也无法将这一回合交战递给付少延请求支援。某个不自信的想法是,他心中情感天平倾斜的方向,未必是我。
唯有将愤恨难过倾泻到手里的袜子上面,一番昏天暗地的搓之又洗,到最后洗光光竟还不过瘾,恨不得重新泡回水里再洗一遍!
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面付少延被人五花大绑,我刚要跑过去,就看见丁绮畅忽然变成了一个大号袜子。我立刻双眼放光将其捉住,丢进水里就开始搓啊搓,一边搓一边想着:“搓死你就能把付少延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然后,我就膀臂酸疼地醒了过来。
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跳起来,给雷烁打电话,他让我去三中找他,我辗转抵达的时候,他正一跃而起抢篮板,双腿修长,手臂有力,勾到球的刹那间汗水进溅,有种无法抵挡的冲击之美。
或者说,这是篮球的魅力。
耐心等着他一场球打完才走过去,将袜子递过去,板着脸,口气生硬:“人在哪儿?”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雷烁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先是若有所思地接过袜子,接着脸色一转,无赖一样打了个口哨,接着无所谓地说了句:“谁知道呢。”
他居然还跟我拿腔调!我气急,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喂,你不要得寸进尺!信不信我会报警!”
我定定地看着他,双眼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却未作深想,只顾气愤,恨不得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他却铁了心无赖到底似的,皱着眉头大呼小叫:“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把人家的衣服都弄脏了!”说着,立刻伸手抓住运动衫的下摆,作势要脱。
“你干什么!”我吓得一把松开他,他却动作继续将衣服脱下来——这个暴露狂,他他他居然光着膀子,走过来把手上的衣服塞给我,笑眯眯地说:“洗干净再来找我吧!”
抱歉,绝对不是我思想不纯洁,实在是这句话……也未免太惹人歪想了吧,我不自觉羞红了脸,再看他的兄弟们,纷纷怪叫着起哄,那个始作俑者却还不明所以地发问:“你们笑什么?”